“臣沒用，該找的地方都找了”阿滿低垂著頭，聲音裏滿是疲憊。
    “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似是殘破的風箱，聽得人耳膜發癢。
    阿裏婭還沒進門便聽得胡公公顫著聲音大叫——
    “宣姬太醫速速進宮，快。”
    門邊值守的宮人剛想行禮，被她一個眼色製止。
    “九公主？”阿滿收住腳步，眸底閃過詫然，躬身讓過險些與他撞上的阿裏婭。
    阿裏婭淡淡瞥了他一眼，徑自進了寢殿，見胡公公正跪在床邊一下下為西陵帝撫著胸口順氣，蹙眉冷聲道：“姬太醫呢？不是一直在殿中值守麽？”
    “回公主，昨日皇上給姬太醫放了假，老奴已命阿滿即刻去尋了。”胡公公停下動作，轉身恭敬道。
    “是，是你，咳咳咳咳，助他逃，咳咳咳。”西陵帝死死盯著阿裏婭，雙目似是要噴出火來，又是一連串破碎的咳。
    “女兒不知父帝在說什麽，保重龍體要緊。”阿裏婭俯下身子，對上他盛滿怒火的眸光，眼底盡是擔憂。
    “你，你，枉費了，朕與你母妃的，一片苦心。”西陵帝手指抑製不住地顫抖，閉上雙眼不想去看她，從枕下摸出一粒藥丸塞入口中。
    “皇上……”胡公公大驚失色，卻是欲言又止。
    阿裏婭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似是並未看出有何不妥。
    “回你的公主府吧，朕不想看到你。”良久，西陵帝才睜開雙眼，原本渾濁的眼底一片清明。
    青峰剛一進院子，洪叔急匆匆迎上來：“你將他弄到哪裏去了？不是說好了再多給我幾日麽？”
    “洪叔不必擔心，那個地方相對於此處更安全。”
    “你的意思是有人會對他下手？他，他到底做了什麽？”
    “此事牽扯眾多，既是他不願說，洪叔還是不要打聽的好。”
    “造孽呀，我洪誌一生積德行善，如今就隻有這一個親人了，無論他做了什麽，若是可以，求你們給他留條性命。”洪叔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顫聲央求道。
    青峰暗自歎息，洪道長那般陰毒殘忍的性子，怎會有洪叔這樣忠厚良善的弟弟？這些日子得洪叔照顧，自己也不想看他傷心，想起那些血淋淋的心髒，卻是無論如何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備車。”青峰正不知如何勸解，屋內傳出夜幕辰略帶暗啞的聲音。
    青峰怔了下，天眼看便要黑了，王爺這是要去哪裏？不是說暫且在此處等消息麽？
    燈火如星，燦燦光華自店鋪酒肆高樓傾瀉而下，將最後一抹餘暉吞噬殆盡，昨日下了場大雨，道路泥濘，長街之上，人不是很多，叫賣聲吆喝聲不斷。
    青峰剛在街頭拐角處將馬車停穩，斜刺裏忽地衝出一個髒兮兮的小叫花子：“玉王閣珍寶坊，有人在那裏等你們。”
    話一說完，小叫花子一溜煙兒鑽進胡同不見了蹤影。
    “爺，您在此稍候，屬下先過去瞧瞧。”青峰附在車窗上壓低了聲音。
    王爺一向不喜熱鬧，今日不知為何說要去長街走走，他們這才剛到街頭，便有人約見，莫不是有人一直在暗中注意著他們的動向？
    “不必。”車簾掀起，夜幕辰一撩衣袍縱身下了馬車。
    “爺，還是讓屬下先去。”
    鬧市長街人龍混雜，西陵國認識他們的人不多，所見之人又是這般藏頭露尾，青峰如何能放心讓王爺前去冒險。若是不去，萬一是王妃的消息，又恐錯過。
    青峰話未說完，夜幕辰已然繞過他朝著長街而去。
    玉鼎閣珍寶坊坐落在街中心，大紅色三層高樓，黑底金字牌匾在燈火映照下爍爍生輝甚是醒目。
    青峰無暇顧及尊卑搶先一步走在前麵，夜幕辰蹙了蹙眉抬腳上了台階。
    店內甚是冷清，十幾個貨架上各懸著兩盞精致的八角宮燈，暈黃光線傾瀉而下，金銀珠寶燦若星月，折射出道道刺目彩芒。
    空曠的屋子裏一名女子背身而立，正仰頭望向屋頂上方懸掛的琉璃燈盞。
    二人剛一進來，大門忽地從外麵悄然關合，響動極輕，夜幕辰與青峰還是聽出了上鎖的聲音。
    青峰一臉戒備護在夜幕辰身前，銳利眸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整間店麵，暗暗提了內力側耳細聽，這裏除了他們三人，並未有多餘的氣息。
    “辰哥哥。”女子緩緩轉身，緋色輕紗長袖卷起淡淡芝蘭香，眼波盈盈笑裏含春，“多日不見，你可還好？”
    “九公主？”青峰心下疑惑，試探著問。光影之下看不真切，能這般跟王爺說話的除了九公主還會有誰？
    隻是九公主不應在宮中代理國事，怎會出現在這裏？
    見夜幕辰冷著臉不吭聲，阿裏婭猶如被人灌下一碗藥汁，喉間又苦又澀，淒涼，委屈，不甘，個中滋味湧上心頭，淚水在眼眶中氤氳，與夢中人相隔咫尺，卻依然看不真切。
    這些日子她投身宮中人人豔羨，其中的苦隻有自己知道，莫說朝堂之上唇槍舌劍忍辱負重，下朝後沒日沒夜批閱奏折，還要提防帕爾朵暗中下絆子，父帝麵前要表現得遊刃有餘，針對朝臣要恩威並施，天知道有多難，她咬著牙承受，隻為有朝一日能與心中那人並肩。
    “你引本王過來，可有事要說？”夜幕辰隨手從貨架上拿起一枚鑲有紅藍寶石的蝴蝶金釵，淡淡地道。
    金釵在那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上不斷翻轉，華輝爍爍映在玉琢般絕世俊顏上，滿屋珠寶頓然失色。
    阿裏婭怔怔看著，不自覺抬手撫上耳垂，幽幽歎道：“辰哥哥既是對阿裏婭無意，又為何要托楚公子送我生辰禮？”
    誰人知曉她收到這對耳環時有多激動，辰哥哥竟知她的生辰！難道他並非如表麵那般冷漠？
    “那東西並非本王所送。”夜幕辰將金釵放回原處，淡淡地道，“隻是物歸原主罷了。”
    “什麽？”似是一盆冰水兜頭澆下，阿裏婭心中燃著的火苗瞬間熄滅，指尖微微用力扯下一隻耳環湊到燈籠下細細觀看，“辰哥哥的意思是這本就是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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