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裏婭猛地轉身，兩個婆子竟一時抓不住她的手臂被甩了開去。
    金磚鋪成的地麵上幾點刺目的血跡映入眼簾，阿裏婭這才發現孟準後背上竟搖搖晃晃插著一支箭羽，他昨夜中箭了，難怪能被帕爾朵生擒。
    “嗖嗖嗖”幾聲嗡鳴，箭羽閃爍的銀光在大殿中穿行，一眾朝臣皆縮著脖子抱住腦袋瑟瑟發抖。
    “撲通。”孟準從半空中重重摔倒在地，擊出的掌風隻堪堪掃過胡公公的帽頂。
    “孟準！”阿裏婭死死盯著他後背上又新插入的五支箭羽，再也忍不住嘶聲喚著衝了過去。
    “噗！”
    烏紫色的血從孟準口中不斷湧出，阿裏婭撲到他身前，手指顫抖著想去觸摸他迷離的雙眼，毫無血色的唇微微輕顫：“你，不要走，你說過要護我一生一世的。”
    孟準渙散的眼神忽地有一瞬清明，喉結動了動，半張著嘴卻是一個字都未吐出，不甘也好，不舍也罷，眼皮緩緩合上，通通化作眼角的一滴淚。
    帕爾朵唇角抽動，踱步到阿裏婭身側，聲音壓得極低：“好一出郎情妾意，原以為這世上除了阿辰，再無男人能入得九妹的眼，沒想到，你與這小子還有一腿，日久生情還是孤夜難熬？”
    阿裏婭仿若沒聽到，木然地將孟準背後的箭羽一根根拔出，任血流染紅了地上的金磚。
    西陵帝捂著胸口不斷粗喘，一手扶正發頂歪倒的金冠，氣急敗壞地嘶聲道：“這般死便宜了他，將人給朕拖出去挫骨揚灰。”
    “等等。”帕爾朵忽地大步上前，一把將阿裏婭從孟準身邊扯開，“父帝不想瞧瞧此人的真麵目麽？”
    雙耳一陣轟鳴，指甲透過衣裙深深掐入肉中，刺痛傳來，阿裏婭暈眩的腦袋瞬間清醒了幾分。
    帕爾朵剛剛在說什麽，真麵目？孟準麽？她是如何知曉的？
    “你是說，他帶了人皮麵具？”西陵帝一雙老眼似禿鷲般危險地眯起，陰冷的聲音似是來自地獄的判官，讓人頭皮發麻。
    春風拂麵，綠柳如絲，雀兒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淡淡花香絲絲縷縷飄入禦書房，夜望軒深吸了口氣，放下毛筆，抬眸看過去，一枝桃花悄然綻放，暖陽灑下細碎金光，嬌嫩的花瓣似是少女羞紅的小臉，一簇簇一團團映入眼簾，讓人一顆心沒來由得柔軟了幾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夜望軒探身將窗子推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絲絨一般的花瓣。
    伴著急促的腳步聲，倉木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陰影，桃花瞬間失色，夜望軒不由蹙了蹙眉。
    “皇上，北疆那邊傳來消息，雲將軍殺了劉和遠。”倉木疾步進來，躬身道。
    “什麽？”夜望軒霍地起身，眉宇間帶了一抹厲色，“因何殺人？”
    他剛下召令劉和遠進京問話，人還未見到便突然死了，這個雲承譽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賣國投敵的傳聞還在繼續，竟又搞出了這檔子事？縱是那劉和遠捕風捉影以訛傳訛，也得等證實了再行處置，這般草率怕是難以堵住悠悠眾口。
    鎮北將軍雖為東睦立下汗馬功勞，在此節骨眼出了這樣的事，恐會落下殺人滅口之嫌，即便他夜望軒不信雲承譽會叛國，也不得不做出一些決斷。
    “傳信之人隻說因著幾袋子糧食，雲將軍一怒之下殺人。”倉木遲疑著道。
    “雲承譽身為鎮北將軍，與北淵尚可和談，卻肆意殺害朝廷命官，饒是朕想給他機會，當眾殺人，朕若姑息縱容，豈不激起民憤？”夜望軒眉目一凜，清俊的麵上帶了幾分帝王威壓。
    “傳朕旨意，祁力行接任雲家軍封為征北小將軍，命雲承譽即刻回京複命。”
    “是。”倉木頷首領命，躬身疾步出去。
    “皇上。”淩雲從暗處閃身出來，壓低了聲音，“雲將軍的事非同小可，以他的為人，絕不會做出此等危害我東睦的事，定是有人從中陷害，要不要傳信給王爺，聽聽他的意思，再做定奪。”
    夜望軒擰眉沉思，淩雲不敢打擾，正欲悄然隱身暗處，忽聽得一聲：“暫且不必，等見過雲承譽再說。”
    陰雨綿綿，天際一片灰暗，屋簷下的兩隻燕子緊緊依偎著，偶爾傳來幾聲“啾啾”低語。
    青峰收起油紙傘，攜著一襲濕氣推門而入。
    “爺，九公主回府了。”
    夜幕辰劍眉蹙了蹙，抬眸瞥了一眼他沾了泥巴的鞋子，又繼續埋首於書案中。
    王爺對九公主的事似是並不在意，卻是讓他們盯緊九公主府，青峰心下雖不解，卻也不敢問出口。
    “孟準呢？可曾見到？”良久，夜幕辰忽又問道。
    “並未看到孟準，九公主不知出了何事，被一個婆子抱著進去的。”青峰拿了塊抹布擦拭著鞋子和地上的泥水，不經意答道。
    夜幕辰深邃的鳳眸定格在硯台上，忽而波濤湧動，忽而平靜似水，不知想到了什麽，霍地起身，廣袖掃過書案，毛筆打了個滾，“啪”地掉落，寫滿字跡的紙上多了幾個墨點。
    “爺，您要去哪裏？”青峰愣怔間，夜幕辰已然扯了件披風開門出去，他拿了牆邊的傘急急追上。
    “八公主府。”墨色披風劃過一道弧度，無雙俊顏掩在寬大的兜帽下，不待青峰追問，夜幕辰丟出一句，“不必跟著本王，兵分兩路，你速去九公主府。”
    青峰頓住腳步，那抹高大身影如疾風一般已然出了大門。
    南嶽皇宮。
    春日的暖陽透過窗欞，在書桌上投射下一小片陰影。
    “吱呀”
    那窗子被推開得更展了些，日光明亮，映照在女子微微彎起的唇邊。
    嶽泱泱淡淡地笑了笑，這幾日來，她的笑容似乎更多了些，透著股鎮靜自若的氣質。因著要與北淵和親的緣故，承順帝心中總歸是歉疚，加封她為含章公主，金銀珠寶更是一箱箱地抬進殿來。連帶著母妃也得了許多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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