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金屬板上流淌，那枚螺旋紋路的符文已黯淡，隻餘一道微弱的光暈貼附於裂縫邊緣，像被遺忘的呼吸。林晚的手掌早已離開核心模塊，掌心血痂裂開的細縫也停止了異樣的蠕動。她坐在斷裂的台階上，指尖輕輕摩挲著膝蓋處校服的褶皺，目光卻始終未從那符文移開。
    陸離正指揮幾名隊員封鎖高台四周，聲音低沉而清晰。蘇悅蹲在不遠處，用布條重新包紮手臂上的擦傷，抬頭看見林晚怔然的模樣，輕步走來。
    “你還撐得住嗎？”她問。
    林晚點頭，沒有多言。她能感覺到精神深處那一絲滯澀——那是“心靈洞察之鏡”使用過度後殘留的鈍痛，像細針紮在太陽穴後方，隱隱作響。但她不能停下。趙銘倒下了，可他的影子，還留在這座廢墟的每一寸空氣中。
    集合的指令很快下達。殘餘勢力必須清查，情報必須回收。陸離將人員分成三組，分別負責高台外圍、地下通道與舊監控中心。林晚主動提出前往b區廢棄倉庫——那裏曾是敵方臨時指揮點之一，也是戰鬥中信號異常最頻繁的區域。
    “你狀態不好。”陸離皺眉。
    “正因如此，我才更該去。”林晚聲音平靜，“他們若藏了什麽，‘看’一眼，比翻十遍文件更快。”
    陸離沉默片刻，終是點頭。他遞來一個微型信號探測器，外殼有裂痕，但指示燈仍能閃爍。“小心點，昨晚的戰鬥裏，他們的行動節奏太整齊了，不像臨時組織。”
    這句話在林晚心頭輕輕一撞。她收下探測器，轉身走向倉庫通道。
    b區的燈光早已熄滅，隻有應急燈在牆角發出微弱的綠光。空氣裏彌漫著鐵鏽與潮濕混凝土的氣息。她一步步走過堆疊的貨箱，探測器的蜂鳴聲斷斷續續，像是被什麽幹擾著。她停下，閉眼，集中精神。
    “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視野瞬間模糊，又驟然清晰。她的意識如細線探入空間，試圖捕捉殘留的情緒與意圖。可就在她即將觸及某段記憶殘影時，一股阻力悄然浮現——不是實體的阻擋，而是一種頻率上的錯位，仿佛整個空間的思維場被某種屏障扭曲。
    她睜開眼，額角滲出冷汗。
    這不是趙銘的手筆。這種幹擾更精密，更隱蔽，像是長期鋪設的防護網。她緩緩走向倉庫最內側，那裏有一麵牆被重新粉刷過，但牆角的縫隙中，露出半道刻痕。
    她蹲下，用指甲輕輕刮去表層灰泥。
    一道符號顯現：三重圓環交疊，中心一點如瞳，邊緣延伸出七道短弧，形似某種古老儀軌。她的心跳微微一滯。
    這符號，她在趙銘最後一次啟動協議時，在能量波頻的疊加層中見過。當時隻以為是數據流的雜波，如今卻出現在實體刻痕上。
    她取出探測器，貼近符號。蜂鳴聲陡然升高，隨即戛然而止。屏幕上的波形圖扭曲成一片亂碼，緊接著，浮現出一段極短的加密信號——0.3秒後自動銷毀。
    林晚盯著那瞬間閃過的波形，腦海中忽然掠過陸離的話：“他們的行動節奏太整齊。”
    不是巧合。是訓練，是紀律，是背後有人在統一調度。
    她站起身，環顧四周。倉庫的貨箱排列並非隨意堆放，而是按照某種對稱結構分布，箱體表麵雖無標記，但底部磨損痕跡顯示它們曾被頻繁移動。她走向其中一個，用力推開。
    箱底壓著一塊金屬薄片，上麵蝕刻著編號：x719。
    編號下方，是一行極小的字：歸檔於雲都西郊七號資料庫。
    她的指尖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幾秒。西郊七號資料庫——名義上是市政廢棄檔案中心，實則早已被多家企業私用。而她重生以來，從未在任何公開記錄中見過這個編號的歸屬單位。
    她將金屬片收進衣袋，轉身欲走，卻在經過牆邊時，察覺到一絲異常。
    那道被粉刷掩蓋的刻痕，不止一處。在另一側牆壁的接縫處，還有半個相似的符號，方向相反，像是被刻意拆解。她伸手觸摸，指尖傳來細微的震動，仿佛牆體內部有電流低鳴。
    她迅速後退兩步，探測器再次報警，但這次，信號來源不在牆內，而在她自己的掌心。
    血痂裂開的那道細縫，正滲出一滴血珠。血珠未落，竟在空中微微懸停了一瞬，隨即被某種無形之力牽引，輕輕落在牆縫邊緣。
    刹那間，那半道符號泛起幽藍微光，持續不到一秒，便徹底熄滅。
    林晚猛地攥緊手掌，呼吸微凝。
    她的血……被識別了？
    不是誤判，不是巧合。是某種機製，認出了她。
    她腦海中閃過前世的片段：趙銘遞給她那份“特別項目”的入職文件，她簽字時，對方笑著收走筆，說“公司有生物信息備案流程”。那時她未覺異常，如今想來，那支筆的筆帽內側，似乎也有類似的微刻紋路。
    她一步步退出倉庫，腳步沉穩，內心卻如潮湧。
    回到高台集合點時，陸離正在查看一份從監控中心恢複的殘缺日誌。蘇悅見她回來，立刻迎上。
    “有發現？”
    林晚從衣袋中取出金屬薄片，放在地上攤開的地圖旁。“西郊七號資料庫，你查過嗎？”
    陸離抬頭，“沒公開權限。但我知道它歸誰管——恒淵科技。”
    林晚瞳孔微縮。
    恒淵科技。前世她入職的第一家公司，也是趙銘真正效忠的勢力。她原以為趙銘隻是中層管理者，如今看來，他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這個符號，”她指向金屬片邊緣的蝕刻，“你見過嗎？”
    陸離盯著那圖案，眉頭越皺越緊。“三年前一次行動中，我們在城南地下實驗室見過類似標記。當時我們以為是廢棄科研項目的遺留物，沒深究。但現在看來……它可能是一張網。”
    “一張專門針對某些特定人……比如我。”林晚低聲說。
    蘇悅不解：“為什麽是你？你以前認識他們？”
    林晚沒有回答。她想起重生那夜，自己在醫院醒來，心跳監測儀的曲線突然飆升，耳邊響起一段無法解析的低頻音。當時她以為是幻覺，現在想來，那或許是某種激活信號。
    她看向陸離：“趙銘背後的人，有沒有可能……早就知道我會回來？”
    陸離沉默良久，終是開口：“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這場複仇，從你睜眼那一刻起，就已經被他們看見了。”
    風從斷裂的穹頂灌入，吹動地圖的一角，恰好蓋住“西郊七號”的位置。林晚緩緩蹲下，指尖再次觸碰那枚金屬片。
    她知道，趙銘不是終點。
    而她掌心的傷口，正隱隱發燙，像被什麽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