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管道的冷光在林晚的側臉上投下細長的陰影，她貼著牆根緩步前行，背包裏的終端微微發燙，像是體內某種節奏在共振。三分鍾前係統自檢結束，追蹤信號未現，她已確認脫離監控盲區。此刻，腳下的排水溝蓋板被她用磁力鉗悄然掀開一角，鏽蝕的鉸鏈發出極輕的“哢”聲，像是一枚齒輪終於咬合。
    她俯身鑽入，指尖觸到內壁一層黏膩的苔蘚，那是舊城地下水常年滲漏留下的痕跡。空氣渾濁，混著鐵鏽與腐殖質的氣息，但她沒有屏息。每一次呼吸都必須自然，不能打亂體內剛穩定下來的感知節奏。上一次突破“心靈洞察之鏡”的極限後，她的感官像是被重新校準過——能聽見三十米外水流在管道中分叉的微響，能感知到頭頂混凝土層中鋼筋的應力走向。
    她取出終端，調出地下管網圖。屏幕上，那條“向北偏移17°”的指令仍懸浮在坐標上方，像一道未解的謎題。她沒有立即行動，而是將終端貼在胸口，用體溫維持其低功耗運行。通訊頻道靜默，陸離尚未發來確認信號，但她知道，他已在e7外圍布控。他們之間不需要多餘的言語，就像昨夜那場對峙後，彼此都明白——信任不是說出來的，是在刀鋒邊緣仍選擇並肩。
    終端震動了一下，綠色信號燈亮起。頻道接通。
    “我已進入盲區邊緣。”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與呼吸同步，“信號穩定，未檢測到主動追蹤。”
    “收到。”陸離的聲音傳來，背景是輕微的電流嗡鳴，“二組完成防火牆加固，三組排查線路未發現異常。但十分鍾前，東段防線出現短暫數據波動，幅度很小，像是試探。”
    “不是係統誤判。”林晚的目光掃過前方岔道口的金屬銘牌——【舊城排水樞紐，k12至k15交匯】，“他們知道我進來了。”
    “所以你更要小心。”陸離頓了頓，“按計劃，我帶人守外圍，你帶兩名技術員深入。但記住，一旦發現不對，立刻撤出。我們不打無準備的仗。”
    “明白。”她收起終端，從背包取出一支微型光譜儀，輕輕按在牆壁接縫處。儀器屏幕泛起幽藍波紋，顯示空氣中存在微量未知粒子，頻率與她在能源箱附近感知到的暖流相似。這不是現代科技能輕易模擬的痕跡，更像是某種……被封存的能量殘留。
    她閉眼，指尖輕觸太陽穴，集中精神。
    “心靈洞察之鏡”悄然開啟。
    視野瞬間被拉入一種奇異的感知狀態——牆壁不再是實體，而是由無數能量脈絡交織而成的網。她“看”到那些粒子並非隨機分布，而是沿著特定紋路流動，像是被某種符文結構引導。那些紋路……她從未在任何現代係統中見過。它們不遵循二進製邏輯，也不符合量子編碼規則，反而更像某種古老儀式中的刻痕，帶著一種近乎宗教意味的秩序感。
    她睜開眼，瞳孔微縮。
    這不是科技，是力量。
    一種被重新喚醒的、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古力。
    她取出微型采樣器，在接縫處刮下一點黑色粉末。粉末在紫外燈下泛出暗金色光澤，像是被某種儀式性物質浸染過。她迅速封存樣本，心跳微微加快。這不是單純的陰謀，而是一場跨越時間的布局——有人在用現代科技為外殼，包裹著早已被遺忘的古老法則。
    她繼續前行，腳步更加謹慎。前方通道逐漸變窄，牆壁上的銘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刻在混凝土上的符號。她停下，蹲下身，用指腹輕輕撫過那些刻痕。線條深淺不一，但排列極有規律，像是某種語言，又像是某種陣法的簡化版。她取出光譜儀，對準符號邊緣，儀器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警報——能量活性正在上升。
    她立刻後退半步，背靠牆壁。
    幾秒後，符號邊緣泛起一絲極淡的紅光，持續不到一秒便消失。
    陷阱。
    不是物理的，而是感知層麵的——一旦有人長時間注視這些符號，就會觸發某種反饋機製，將位置暴露。
    她冷笑。
    他們以為這種手段能攔住她？
    可“心靈洞察之鏡”早已不止於讀取人心。在她突破極限後，它開始捕捉到更深層的東西——情緒背後的能量波動，意圖之外的場域共振。她現在不僅能“看”到人的想法，還能“聽”到空間的低語。
    她從背包取出一副特製護目鏡，鏡片上嵌有蘇悅改裝的濾波層，能屏蔽特定頻率的光刺激。戴上後，她再次看向符號，紅光消失，隻剩下刻痕本身。她迅速拍照記錄，同時用微型錄音筆描述細節：“k12通道內發現未知符號群，排列符合非對稱幾何，疑似儀式性結構。采樣顯示存在高濃度未知粒子，光譜特征與能源箱殘留能量一致。初步判斷——神秘組織正在利用地下管網構建某種能量傳導網絡，目的不明。”
    她收起設備，正準備繼續前進，終端突然震動。
    陸離的聲音傳來，比之前更緊：“林晚，防線東段遭到攻擊。不是數據洪流，是實體入侵。三名身份不明的人員突破外圍警戒，正在向核心控製室移動。二組已交火，但對方……行動方式很奇怪。”
    “怎麽奇怪？”
    “他們不躲避，也不攻擊要害，像是在測試防禦節奏。而且……他們的動作有某種同步性，像是被同一個意識控製。”
    林晚的指尖一頓。
    同步性？
    被控製的意識？
    這不像是現代雇傭兵的戰術，反而更像某種儀式性操控的體現。
    “你能攔住他們嗎？”她問。
    “暫時可以。但我需要你做出選擇——你是繼續深入調查，還是回援？如果繼續，我必須分兵防守，防線壓力會增大。”
    她沉默了一瞬。
    前方是尚未揭開的陰謀核心，背後是正在燃燒的防線。
    她不能退，也不能貿進。
    “你有多少把握守住？”她問。
    “七成。但如果他們再增援，或者觸發內部機關，這個數字會迅速下降。”
    她閉眼，再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這一次，不是為了讀取人心，而是為了感知選擇的代價。
    她“看”到兩條路徑在眼前展開——
    一條通向深處，盡頭是一扇刻滿符文的門，門後是沸騰的能量場；
    另一條折返，穿過火光與槍聲，抵達控製室，但身後的線索將永遠斷裂。
    她睜開眼，聲音冷靜：“你繼續組織抵抗，不要分兵。我相信你能守住。我會繼續前進，但會加快節奏。一旦發現關鍵證據，立刻撤離。”
    “你確定？”
    “確定。”她握緊背包帶，“他們想讓我在‘救火’和‘探秘’之間做選擇，可我不按他們的規則走。我要兩樣都拿到。”
    陸離沉默幾秒，終是低聲道：“好。我會保持頻道暢通。但記住——你隻有一次撤離機會。下次信號中斷，我不保證能再接通。”
    “我知道。”
    頻道關閉。
    她深吸一口氣，將護目鏡調至紅外模式，繼續前行。
    通道盡頭，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擋在前方，門上刻著一個完整的符號——與她之前看到的碎片不同，這是一個完整的陣眼。
    她伸手觸碰門把，金屬的寒意順著指尖蔓延。
    就在她準備推門時，終端屏幕突然閃了一下。
    一條新信息浮現：
    【門後非敵，是鏡】。
    沒有發件人，沒有時間戳，像是從牆體內滲出的文字。
    她盯著那行字，心跳微微一滯。
    鏡？
    是映照真相的鏡子，還是……映照她內心的幻象？
    她沒有退。
    而是從背包取出電擊筆，握緊，另一隻手緩緩推向鐵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塵埃簌簌落下。
    門後是一間圓形石室，中央立著一座石台，台上放著一塊黑色水晶，表麵流動著暗紅色的光紋，像是血液在脈絡中緩緩流動。
    她走近，水晶突然亮起，一道模糊的影像浮現——
    一個穿著現代裝束的男人跪在某種祭壇前，雙手高舉，口中念誦著她聽不懂的語言。
    而他的臉……
    赫然是趙銘。
    她瞳孔驟縮，手指猛然收緊。
    電擊筆的電流在掌心微微跳動。
    石室頂部，一塊石板無聲滑開，冷風灌入。
    她沒有抬頭。
    隻是盯著水晶中的影像，低聲自語：
    “原來你早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