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還貼在鏡麵石門上，映出的臉蒼白得近乎透明。她沒有收回手，也沒有再向前推進，而是將殘存的感知力順著指尖緩緩滲入。門內的空間像是被水浸過的紙，邊緣模糊，中央卻異常清晰。她感覺到一股低頻震蕩正從深處傳來，與她顱內殘破的感知場產生共振。
    蘇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晚，你還聽得到嗎？”
    她沒回答，隻是將符文刃殘片從戰術包中取出，用右手割開掌心。血順著金屬邊緣滑落，在接觸到石門表麵的瞬間，整麵門如同活物般輕微震顫。倒置雲紋開始逆向旋轉，一圈圈擴散的能量波紋將她的意識拉入一個短暫的靜止點。
    她看見了。
    環形祭壇懸浮在地下百米深處，由九根刻滿符文的石柱支撐。中央的晶體通體暗紅，表麵布滿裂痕，每一道裂痕中都滲出類似血液的物質，沿著溝槽流入下方的凹槽。九名黑袍人跪伏在晶體四周，手臂割裂，精血不斷滴落。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呼吸頻率完全同步，仿佛不是九個人，而是同一具軀殼的九個延伸。
    林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視野邊緣泛起黑霧。她知道這是“心靈洞察之鏡”瀕臨崩潰的征兆，但她仍強行啟動了最後一次能力。鏡中所見不再是清晰的思維流，而是一片灰白色的空洞——那些黑袍人的意識已經被儀式吞噬，隻剩下機械重複的指令回路。他們不再是人，是容器。
    她猛地閉眼，靠在石門邊緣喘息。左臂早已失去知覺，右臂的肌肉也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她知道不能再等。
    “蘇悅。”她聲音沙啞，“帶陳岩和周遠後撤十米，打開遠程記錄模式，把這裏的一切傳回去。”
    “你要幹什麽？”蘇悅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阻止它。”林晚將符文刃殘片插入地麵裂縫，用力一擰。殘片內部積蓄的能量瞬間被激活，一道微弱的電磁脈衝擴散開來。祭壇中央的晶體猛地一顫，黑袍人的動作出現了不到半秒的遲滯。
    就是現在。
    她跨過門檻，踏入祭壇空間。腳下的石階並非實體，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某種生物的皮膚上，彈性十足，卻又冰冷。空氣中有種熟悉的氣味——和她重生前病房裏消毒水混合鐵鏽的味道一模一樣。她沒停下，一步步走向祭壇邊緣。
    晶體的能量流向終於在她腦中成型。那不是攻擊，也不是防禦。它在“抽取”。通過逆轉“心率歸零”的頻率，反向捕獲與聯盟徽記共鳴的意識信號。每一個正在基地作戰的人，他們的思維波動都被這晶體捕捉、解析、剝離，轉化為激活某種存在的養料。
    所以陸離的防線才會崩潰得如此迅速。不是技術失效，是人的意識被抽空了。
    她咬破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必須切斷這個循環。但她也知道，一旦動手，整個祭壇的守衛力量都會立刻反應。
    她沒打算活著離開。
    符文刃殘片在地麵劃出一道弧線，她用盡力氣將最後一絲能量注入其中。爆炸不會太大，但足以幹擾晶體三到五秒。這三到五秒，足夠聯盟切斷所有與徽記頻率共振的設備，重新建立防火牆。
    十二道身影從祭壇四周升起。
    他們戴著倒置雲紋麵具，步伐一致，手中握著與符文刃同源卻更加完整的武器。林晚認出了那種製式——聯盟三十年前淘汰的近衛軍裝備。他們不是敵人，是被複製、改造、重新喚醒的“自己人”。
    最前方的三人同時出劍。
    林晚側身翻滾，右肩重重撞在石柱上。她抬起右手，將終端貼在胸口，按下預設指令。數據流瞬間上傳，蘇悅那邊的記錄已同步發送至陸離的備用頻道。
    第一道劍鋒擦過她的左肋，布料撕裂，皮膚綻開一道深痕。她沒有後退，反而迎上前，在對方收劍的瞬間，用殘片卡進對方武器縫隙，猛然發力。金屬斷裂聲響起，對方手腕脫臼，麵具裂開一道細縫。
    第二人從側翼逼近，劍尖直指她咽喉。她低頭，讓劍鋒貼著臉頰劃過，同時將殘片反手刺入對方膝關節。那人跪倒，她順勢奪下武器，轉身格擋第三人的劈砍。
    每一次格擋，右臂的神經都像被電流貫穿。她能感覺到血液正從肋下的傷口緩慢滲出，浸透作戰服。但她不能停。
    祭壇中央的晶體再次亮起，黑袍人重新開始吟誦。儀式進入下一階段。
    她將奪來的劍插入能量輸出口的縫隙，用全身重量壓下。金屬在高溫中扭曲變形，但總算阻斷了部分能量流動。晶體的光芒微微一暗。
    遠處，蘇悅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林晚！陸離回信了！他們已經開始切斷共鳴設備！再撐三十秒！”
    她沒回應。
    第三名敵人再次逼近，劍鋒直取她後心。她轉身，用殘破的劍格擋，但對方力道極大，震得她虎口崩裂。她踉蹌後退，一腳踩空，半個身子滑入祭壇溝槽。
    溝槽中流淌著黑袍人精血與晶體滲出物的混合液體，觸碰到皮膚的瞬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記憶碎片不受控製地浮現——趙銘遞來的咖啡、會議桌上眾人冷漠的眼神、心電監護儀的長鳴。
    她猛地甩頭，用手肘撐住邊緣，將自己拖回平台。
    敵人再次舉劍。
    她盯著那張毫無表情的麵具，忽然笑了。笑得極輕，卻帶著某種釋然。
    她知道這三十秒，她撐不到。
    但她已經完成了該做的事。
    劍鋒落下。
    她的左手猛然抓住對方手腕，右手將最後一塊符文刃殘片狠狠插入對方麵具與頸部的縫隙。電流竄出，那人身體劇烈抽搐，劍鋒偏移，擦過她肩膀，在鎖骨處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
    她借力翻身，再次撲向能量輸出口。那裏的封堵已經開始鬆動，晶體的光芒正逐漸恢複。
    她將終端塞進縫隙，啟動自毀程序。
    屏幕亮起倒計時：0029。
    她站起身，麵對再次圍攏的敵人，手中隻剩半截扭曲的金屬。
    劍尖指向她胸口。
    她沒有後退。
    一滴血從鎖骨傷口滑落，砸在終端屏幕上，緩緩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