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剛從通訊鍵上抬起，戰術終端的震動便順著掌心傳來。她沒看屏幕，隻憑震頻就認出是b區冷卻通道的感應警報——那種低頻、有節奏的三連震，是係統預設的“結構性威脅”信號。不是誤報，也不是雜波幹擾。那堵由碎石和殘骸堆成的牆，正在承受某種規律性的撞擊。一下，兩下，間隔精確到07秒，力道遞增。不是試探，是蓄力。像一頭野獸在撞門，知道門後有人，也知道門遲早會開。
    她靠在導能柱旁，後背貼著冰冷的金屬，呼吸壓得很低，幾乎聽不見。空氣裏彌漫著焦糊味和離子燒蝕後的金屬腥氣，像鐵鏽混著燒焦的電線。她的左手無意識地按在太陽穴上，顱內的刺痛沒有退，反而像被什麽東西釘住了，一跳一跳地往神經深處鑽。這不是普通的疲勞，而是“心靈洞察之鏡”使用後的反噬。每一次開啟，都像是把大腦當成天線，強行接入敵方指揮網絡的思維流。短則幾秒，長則十幾秒，代價是神經被撕扯、記憶被翻攪，甚至能聽見前世墜樓時風在耳邊呼嘯的聲音。
    她閉了閉眼，再睜時，目光已鎖住敵陣核心。
    三台高階戰鬥體正緩慢靠攏，它們的外形像是被熔焊過的機械巨獸，肩部裝甲裂開，露出內部旋轉的能量聚焦環。護盾殘片在它們之間懸浮，像破碎的鏡麵，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微弱的光斑。那些光斑不是雜亂無章的反射，而是有規律地移動、重組，形成一個動態的能量網。能量在匯聚，不是無序充能，而是有方向的聚焦。她立刻明白，對方要強攻同一個出口——b區冷卻通道。那裏原本是廢棄的熱能導管，現在成了唯一的薄弱點。他們不是在試探防線，是在計算最短路徑。
    她抬手，凝視瞳孔深處，啟動“心靈洞察之鏡”。
    視野驟縮，世界瞬間被剝離成數據流。敵方指揮節點的指令流如斷片閃現——“集中火力，打通b區冷卻通道”。她隻看清這八個字，便強行中斷連接。十二秒，剛好夠。再多一秒，她的意識就會被反向追蹤，甚至可能被植入虛假指令。她咬住後槽牙，喉間泛起一股血腥味。金手指不能多用。三次上限已破，第四次是賭命。她知道這代價——上一次超限後，她在床上躺了三天，夢裏全是前世墜樓時的風聲，還有那扇關不上的門，那間沒有監控死角的辦公室，那個笑著遞給她辭職信的男人。
    可現在，她連喘息的資格都沒有。
    通訊頻道突然響起雜音，接著是一段扭曲的音頻“你不過是個工具……”
    林晚的手指猛地蜷緊，指甲嵌進掌心。
    那聲音她認得。不是她死那天說的，但足夠像。像到能勾起記憶裏那扇關不上的門，那間沒有監控死角的辦公室，那個笑著遞給她辭職信的男人。她記得那天陽光很好，窗外的梧桐樹影落在地毯上，像一片片碎金。她記得自己接過信時手是穩的，可心跳快得像要炸開。她記得他說“林晚，你太聰明了，聰明到不適合留在這裏。”然後門關上，監控燈熄了，她一個人站在空蕩的辦公室裏，直到聽見電梯下墜的聲音。
    她沒低頭，也沒閉眼。指甲掐進掌心，用痛感壓住心口那股翻湧的悶脹。她知道這是什麽——心理戰。對方察覺她能預判，便轉而攻心。他們想讓她動搖，想讓她在關鍵時刻猶豫一秒。一秒，就足夠三台戰鬥體衝破防線。
    她忽然笑了。
    笑聲很輕，卻直接切入公共頻段“你們連偽造錄音都做不好。”她語速平穩，像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死那天，根本沒說過這句話。我說的是——‘你們逃不掉的’。”
    頻道安靜了一瞬。
    她沒停“李薇，把他們最後三分鍾的通訊數據反向注入，讓他們自己聽自己求饒。”
    李薇愣了半秒，立刻操作。她的手指在裂解波終端上飛快滑動，調出敵方頻段的加密緩存，反向解碼，植入循環音頻。三秒後，敵方頻段響起斷續的機械音“節點受損……請求撤離……能量不足……”重複播放，節奏錯亂，像某種絕望的回響。那聲音原本屬於他們自己，可現在被扭曲、放大，變成了一種精神汙染。
    敵陣中的指揮節點信號燈猛地頻閃，紅光急促，像是被什麽卡住了邏輯鏈。那股有組織的壓迫感，短暫地亂了。三台戰鬥體的動作出現微小遲滯，護盾聚焦的節奏被打斷，能量束的成型速度慢了05秒。
    林晚沒看結果。她轉向終端地圖，指尖劃過c區通風 shaft 的坐標點。那裏原本隻是備用通道，狹窄、布滿鏽蝕管道，連維修機器人進去都得側身。但現在，成了最可能被忽視的突破口。敵方指揮係統擅長計算最優路徑，但最優路徑往往也是最被盯死的路徑。他們不會想到，有人會走最“不合理”的路。
    她低聲下令“把電弧網虛設在c區，導管接模擬信號源，製造低頻震蕩假象。”她頓了頓，“b區埋設震蕩彈，延遲觸發，等他們以為打通了再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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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洋抬頭，眉頭皺緊“萬一他們不走c區？”
    “會走。”林晚盯著屏幕，聲音很輕，卻像釘子一樣紮進空氣，“人被困住時，不會一直撞同一堵牆。他們會找‘容易’的路。而c區，看起來最容易。”
    李薇收起裂解波發射器，看了她一眼“你還撐得住？”
    林晚沒答。她正盯著敵陣邊緣的一處陰影——一台低階單位正悄悄拆解自身護甲，把能量導管接進地麵裂縫。那動作極其隱蔽，像是在規避主控係統的監控。這不是突圍，是試圖建立臨時供能節點。它在給自己續命，也在為整個陣型備用能源。
    她眯了下眼。
    這不是指揮節點的指令。是某個個體的自主行為——有意識，有判斷，甚至……有點聰明。那台機械單位的型號是k7，基礎智能等級不超過32，按理說不該有這種級別的戰術思維。可它偏偏在做。它拆解裝甲的順序、導管接入的角度、能量分流的節奏，全都精準得不像程序驅動。
    她忽然意識到，這些機械單位，或許不像她以為的那樣，隻是程序驅動的工具。它們在進化。或者說，有人在背後推著它們進化。
    但她沒時間深想。
    b區的撞擊又開始了。這次更密集，帶著某種孤注一擲的節奏。王磊的回應是加固封堵，他把最後一塊導能板焊死在碎石堆上，火花四濺。張洋則將電弧網壓縮至b側，準備最後一輪反衝。李薇的手指懸在裂解波充能鍵上，眼神緊鎖林晚。
    林晚站在原地，手搭在戰術終端上。她的視線掃過戰場，掃過隊友，掃過那台仍在拆解自身的機械單位。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像一台超頻的處理器。她知道，下一波不會是試探。也不會是突圍。是賭命。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在終端上劃出一道弧線。
    “啟動‘影網’計劃。”她聲音低沉，“c區電弧網開啟虛頻震蕩，b區震蕩彈設為雙觸發——物理突破+能量峰值同步引爆。張洋，準備手動引信，隨時接替自動係統。”
    張洋點頭，迅速拆下導管，接入手持引信器。
    李薇低聲問“如果他們識破了呢？”
    “那就讓他們識破。”林晚嘴角微揚，“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知道，真正的戰鬥，從來不在正麵。而在對方以為勝券在握的那一刻。
    地麵震顫加劇，三台戰鬥機同時啟動衝擊模式。護盾殘片在它們前方聚成弧麵，像一麵扭曲的透鏡，將能量壓縮成束。光柱噴射的前半秒，林晚抬手“打斷。”
    李薇扣下扳機。
    裂解波無聲穿透空氣，在光束成型前03秒命中護盾交匯點。能量結構瞬間撕裂，其中一台戰鬥體核心過載，爆出刺目電弧。自爆衝擊波撞上另兩台，迫使它們後退半步，充能節奏徹底斷裂。
    可就在這一刻，c區方向傳來輕微的震動。
    林晚瞳孔一縮。
    不是電弧網的震蕩，是真實的腳步聲——至少兩台低階單位，正通過通風 shaft 潛入。
    “他們上當了。”李薇低聲道。
    “不。”林晚搖頭，“他們是故意的。他們知道c區是陷阱，但他們還是來了。因為他們要的，不是突圍。”
    “那是什麽？”
    “是誘餌。”林晚盯著屏幕，聲音冷得像冰，“他們想讓我們把注意力全放在c區，好讓那台拆解自己的k7完成供能節點。一旦接通，整個陣型就能脫離主控係統，進入自主協同模式。”
    她忽然笑了。
    “可惜，他們忘了——我也能‘聽’到能量流動。”
    她再次抬手，啟動“心靈洞察之鏡”，這一次，她沒看指揮節點，而是直接鎖定那台k7的能量流向。視野中，一條微弱的藍色光流正從地麵裂縫向上延伸，像一根血管。
    “李薇，目標坐標x7，y12，裂解波單點穿透，打斷供能鏈。”
    李薇毫不猶豫，調整角度，扣下扳機。
    一聲悶響，地麵炸開，那台k7的導管被精準切斷，能量回流，瞬間燒毀了它的核心。
    戰場陷入短暫的死寂。
    敵陣中的指揮節點信號燈由紅轉黑，隨即徹底熄滅。
    林晚緩緩鬆開手指，肩頭一沉。她沒動，任由那股虛脫感順著脊椎爬上來。金手指不能再用。三次上限已破，第四次是賭命。可她知道，這場戰鬥還沒結束。
    她抬頭，望向遠處那片廢墟的盡頭。
    風裏，似乎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
    像誰在說“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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