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把手停在半轉的位置，林晚的手指鬆開，貼著冰冷的金屬門框向後退了半步。她沒再動，呼吸壓到最低，耳朵捕捉著門縫裏漏出的每一絲動靜。
    裏麵的聲音確實停了，但不是死寂。有布料摩擦的輕響，有人調整站位，還有鞋底在水泥地上極輕微地挪動。三個人，至少。
    她閉眼，集中精神。太陽穴已經隱隱發脹，剛才在廠房裏用過一次“心靈洞察之鏡”，現在再用，代價會更重。但她沒得選。
    能力開啟。
    意識像一滴水落入靜止的湖麵，緩緩擴散。她不再試圖讀取語言或畫麵，而是感知情緒的流向。守衛之間的情緒並不同步。兩個是麻木的服從，肌肉緊繃，腦子裏隻有“待命”兩個字。第三個不一樣。他的心跳快了零點幾秒，呼吸節奏被打亂，眼瞼微顫——他在等一個信號。
    林晚捕捉到那一瞬閃過的意象倒計時，三分鍾，北區通風井開啟。
    她立刻明白過來。東區的強攻是假的，從一開始就是誘餌。敵人要的是北區，那裏防線最薄，也是他們能源調度的盲區。趙銘的人早就摸清了他們的布防邏輯——重東輕北。
    她睜開眼，額頭滲出一層冷汗。時間不多了。
    小隊還在原定路線上，按計劃他們會繼續在東區外圍建立觀察哨，等她發出指令再推進。可現在，他們正朝著陷阱走。
    不能用通訊，信號槍剛才在廠房用過一次，再發射容易暴露位置。她得換方式。
    她悄然後退，一級一級往上爬，動作輕得像踩在雪上。回到通風管道時，她停了一下，從腰包裏摸出信號槍的最後一顆彈。不是用來幹擾，是用來傳遞信息。
    出發前，她和偵察兵約過三套暗號。第一套是燈光頻率，第二套是彈藥顏色，第三套是組合信號。其中，“雙頻閃光”代表主攻方向變更，必須立即調整部署。
    她把彈藥裝進槍管，調到最低功率。然後爬到管道拐角，對準外側一處破損的通風口。那裏有一塊反光的鐵皮，能將光線折射到廠區外三百米的監測點——偵察兵就在那兒待命。
    她扣動扳機。
    一道極細的藍光射出，打在鐵皮上，反彈成兩段不連貫的閃光。間隔08秒，重複三次。
    信號發出後，她立刻收槍，貼著管道壁往回爬。不能停留，光信號雖然短暫，但足夠引起注意。敵人如果有光學監測設備，很快會發現異常。
    她剛退到樓梯口上方，就聽見門內傳來低語。
    “外麵有動靜。”
    “不是風？”
    “紅外沒反應，但剛才那道光……像是人為的。”
    腳步開始移動，朝著樓梯方向。
    林晚不再猶豫，翻身進入通風管，手腳並用向前爬。管道狹窄，肩甲卡了一下，她用力一掙，布料撕裂的聲音在密閉空間裏格外清晰。
    下方，金屬門被推開。
    她爬得更快，膝蓋撞在鏽蝕的接縫上，疼得眼前一黑。但她沒停。爬行十五米後，前方出現維修梯。她順著梯子滑下，落地時腳踝一軟，差點跪倒。
    她咬牙站穩，迅速環顧四周。這是變電站後側的設備間，堆著報廢的電容箱。牆角有個通風口，通向市政排水管——那是他們來時的路線。
    她走過去，掀開鐵柵。剛把腿伸進去，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門被踹開了。
    她縮進管道，拉回鐵柵，屏住呼吸。腳步聲衝進房間，有人翻動雜物，有人對著通訊器低語“目標可能往西邊去了，追。”
    她沒動，等了整整兩分鍾，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
    然後才繼續爬行。
    管道潮濕，內壁結著滑膩的黴斑。她爬得很慢，每一步都聽著外麵的動靜。爬出五十米後，前方出現岔路。左邊通向舊排水渠，右邊是廢棄電纜井。
    她選了右邊。
    電纜井上方有個檢修口，出口在廠區外圍五十米處，靠近他們預設的接應點。她爬到井底，伸手推了推井蓋。鏽死了。
    她從腰包裏摸出屏蔽盒，調到脈衝模式，貼在井蓋邊緣。按下開關。
    電磁幹擾隻持續了三秒，但足夠擾亂附近的感應設備。她趁機用力一頂，井蓋鬆動，露出一道縫。
    她鑽出去，滾到草叢裏。
    夜風刮在臉上，帶著鐵鏽和濕土的味道。她趴在地上，沒立刻起身，先確認周圍有沒有監視設備。沒有紅點，沒有信號波動。
    她摸出終端，還在離線狀態。她沒急著開機，而是先檢查身體狀況。左手虎口裂了，滲著血；右腳踝腫了一圈，走路會疼。但還能動。
    她靠在牆邊坐起來，從戰術服內袋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裏麵是三粒藥片。止痛的，但她不敢多吃。今天已經用過一次“心靈洞察之鏡”，再用就是極限。
    她吞下一粒，靠在牆上緩了半分鍾。
    然後打開終端，切換到加密頻段。
    信號接通的瞬間，小周的聲音衝進來“你終於上線了！我們收到閃光信號，已經把北區預備隊調過去了！李錚的人也改道了，現在正在北區通風井外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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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敵人什麽時候到的？”她問，聲音有點啞。
    “七分鍾前。他們從地下管道進來，帶了新型幹擾器，但沒料到我們會提前設伏。陳銳切斷了他們的信號中繼，現在他們通訊中斷。”
    林晚閉了閉眼。
    成了。
    她賭對了。敵人以為東區是突破口，沒想到她能看穿他們的心理節奏。那個守衛眼底閃過的“倒計時”，不是任務完成的期待，而是擔心延誤的焦慮。真正負責主攻的人，才會在這種時候分心。
    “東區呢？”她又問。
    “還在佯攻，但強度下降了。應該是發現我們沒上當，開始收手了。”
    “別鬆懈。”她說，“讓他們再守十分鍾，確認敵人是真的撤，不是換戰術。”
    “明白。”
    終端靜了一秒，小周低聲問“你沒事吧？信號中斷這麽久，我們以為……”
    “我沒事。”她打斷他，“把北區監控切到我終端。”
    畫麵跳出來。北區通風井外，李錚的小隊埋伏在管道兩側。熱成像顯示三組人正從地下爬出，裝備精良，動作整齊。
    林晚盯著屏幕，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放大其中一名敵人的麵部。
    她再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
    這一次，她沒看情緒，而是看記憶殘留。
    對方腦子裏閃過一張布防圖——不是他們現在的防線，而是三天前的舊版本。他們的情報滯後了。
    她鬆了口氣。
    情報滯後，說明他們的信息源出了問題。要麽是內線被切斷，要麽是監聽設備被反向幹擾。不管是哪一種，都意味著對方的掌控力在下降。
    她關閉能力，太陽穴一陣鈍痛，像有針在紮。但她沒表現出來。
    “通知李錚，”她說，“可以動手了。抓活的，我要知道他們是怎麽拿到我們早期布防圖的。”
    “收到。”
    終端畫麵切換成行動視角。李錚抬起手，做了個下切手勢。
    突擊開始。
    林晚靠在牆邊，看著屏幕上的紅點一個個被控製。她的手慢慢鬆開終端，指尖發涼。
    風從巷口吹進來，卷起地上的碎紙。一張邊緣焦黑的紙片擦過她的鞋麵，停在排水溝旁。
    她低頭看了一眼。
    那是半張打印紙，上麵有一行模糊的字跡，像是從某份文件上撕下來的。
    她沒去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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