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停在“容器”符文上方一厘米處，掌心血珠緩緩滑落，滲入鏽蝕的紋路。藍光自符文邊緣亮起，一圈圈擴散，如同回應，又像試探。她能感覺到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意識波動從陣法深處傳來，不似攻擊，也不完全是接納，更像某種古老機製在確認她的存在是否符合條件。她的右眼仍在滲血，視線模糊，但沒有移開目光。呼吸放得很慢，心跳壓到最低，她不敢有任何劇烈動作，生怕打破這臨界狀態的平衡。
    而在雲都東區防線，硝煙裹著焦糊味彌漫在廢墟之間。主控能源模塊早已燒毀，遠程火力係統徹底癱瘓，僅剩的幾台殘破防禦塔在敵方第三波衝鋒中接連炸裂。兩名隊員倒在掩體後，一人口鼻溢血，另一人左腿被金屬碎片貫穿，意識微弱。通訊頻道裏雜音不斷，加密脈衝信號每隔三十秒發送一次，始終沒有回應。
    蘇悅靠在半塌的混凝土牆邊，戰術終端握在手中，屏幕上的信號強度條紋一動不動。她摘下頭盔，抹去臉上的灰燼和擦傷滲出的血跡，聲音沙啞卻穩定“關閉非必要頻道，所有人切換短波輪詢，每三十秒發一次脈衝，持續到有回應為止。”
    頻道安靜下來。七名尚能作戰的隊員迅速集結，爬上一處未完全坍塌的了望台。他們用無人機殘骸拚接成一組反射鏡陣列，角度經過反複調整，勉強能捕捉到敵軍在東南缺口的移動軌跡。蘇悅將剩餘人員分為兩組三名槍手組成阻擊組，輪流在高點壓製敵方先鋒；其餘四人輪替警戒、搬運傷員、檢查裝備殘骸中的可用零件。
    三分鍾一換崗。沒人喊累，也沒人問還能撐多久。
    一名新晉隊員蜷縮在掩體角落，雙手抱頭，呼吸急促。他剛目睹戰友被爆能槍擊中胸口，倒下時連喊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他的手指死死摳著地麵，指甲翻裂，嘴裏反複念著“不行了……撐不住了……”
    蘇悅走過去，單膝蹲下，摘下自己的防噪耳塞，也摘了他的。她直視對方雙眼，聲音低沉“林晚選我們留下，不是讓我們活著逃，是讓我們撐到她回來。”
    那人猛地抬頭，眼眶通紅。
    “你還記得她最後一次戰術推演嗎？”蘇悅從戰術夾層抽出一張殘破的筆記紙，邊角燒焦，字跡卻清晰，“她說過，隻要核心不滅，陣就還在。”
    她當眾點燃那頁紙，火光映在每個人臉上。火焰跳動中，所有人沉默列陣，重新檢查武器，調整呼吸節奏。那名隊員咬破嘴唇，重新握緊了步槍。
    地下管線層，技術員小陳跪在積水裏，雙手已被電纜短路燒傷，皮肉發黑。他用牙齒咬住最後一段絕緣膠帶，將廢棄發電機的線圈與一段低頻震蕩器拚接在一起。高頻聲波幹擾正從敵方陣地擴散，雲都守軍多人出現眩暈、嘔吐、平衡失調症狀，防線幾近崩潰。
    “再試一次。”他抹掉額頭的汗，按下啟動鈕。
    嗡——
    低頻震動從地下傳來，像某種沉睡的頻率被喚醒。聲波幹擾的刺耳鳴叫減弱，守軍耳中的壓迫感驟然緩解。蘇悅立即下令“全員佩戴耳塞，同步呼吸，準備反向佯攻。”
    四名隊員從掩體後躍出，模擬主力反擊，槍火短暫壓製敵方推進節奏。敵軍陣型出現短暫混亂，衝鋒暫停。十五分鍾的喘息時間，被硬生生搶了下來。
    蘇悅回到高點，打開終端，錄下最後一段語音“晚姐，我們還在。等你回來。”她按下發送鍵，信號再次消失在雜波中。她關掉電源，將終端塞進口袋，握緊了手中的步槍。
    秘地深處，林晚仍維持著指尖懸停的姿態。血珠不斷從掌心滴落，被符文緩慢吸收。藍光波動頻率開始與她的心跳同步，每一次跳動，都引發陣法內部一絲微弱的能量漣漪。她的意識高度集中，右眼刺痛加劇，視野邊緣發黑，但她沒有退。
    那股來自陣法深處的意識波動越來越清晰。它不再隻是被動反饋，而是主動探查——掃描她的呼吸節奏、心跳間隔、神經電信號的細微變化。她在被評估。
    她沒有催動“心靈洞察之鏡”。那能力已接近極限，今日第三次使用後，右眼血管破裂，再啟一次可能永久損傷視覺神經。她隻能靠直覺判斷這陣法不是機器，也不是單純的封印裝置。它在篩選“容器”——一個能承載其核心意誌的生命體。
    而她，正在被審視是否合格。
    她的左手緩緩移向戰術袋，指尖觸到最後一支神經穩定劑。但她沒有抽出。此刻任何外力幹預都可能打斷這微妙的平衡。她隻能用自己的生命節律去回應陣法的節奏。
    一滴血順著指尖滑落，砸在符文中央。
    藍光驟然增強，一圈環形波紋自凹槽擴散，地麵輕微震顫。林晚感到一股力量自符文下升起，順著她的指尖向上蔓延，像是在測試她的承受力。她的手臂開始發麻，肌肉不受控地抽搐，但她咬牙撐住。
    陣法在回應她。
    但它仍未完全開啟。
    她知道，隻要再壓下一厘米，掌心徹底貼合符文，就可能觸發深層連接——但也可能引發不可控的反噬。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了。
    而在雲都，蘇悅站在廢墟最高點，望著遠處再次集結的敵軍。低頻發生器的指示燈開始閃爍紅光，電量即將耗盡。小陳跪在設備旁，試圖用最後的備用電池續接線路，雙手顫抖，傷口滲血。
    一名隊員低聲問“還能撐多久？”
    蘇悅沒有回答。她隻是抬起步槍，校準瞄準鏡，將第一顆子彈推入槍膛。
    風從東麵吹來，帶著焦土與金屬燒熔的氣息。
    林晚的指尖微微下壓，距離符文僅剩半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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