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還懸在石麵上方，指尖離那道新劃的痕跡隻差半寸。她沒有立刻落下，也沒有收回，隻是維持著這個動作，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隨時可能斷裂。空氣裏有細微的震動，來自遠處尚未停歇的撞擊聲，也來自她太陽穴深處不斷加劇的鈍痛。
    她知道，剛才那一敲，已經不是試探，而是催促。
    那道能量體停在斷裂導線前，輪廓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它的波動頻率與她先前敲擊的節奏同步了三次，之後又歸於靜止。林晚沒有動，但她能感覺到——對方在等她下一步。
    她緩緩吸了口氣，將右手掌心貼上符文石。血跡早已凝結，但她用力按壓，讓掌紋與石麵的刻痕重合。這是她在雲都情報站學來的老法子：用體溫和體液激活殘存電路，短暫喚醒沉睡信號。石麵果然閃了一下，比之前更亮，持續了不到兩秒，隨即恢複微弱閃爍。
    這一次，不是規律的三秒一頻，而是斷續的“滴、滴——滴——滴、滴”，與她指尖敲出的密語節奏一致。
    那道能量體輕輕顫了一下，緩緩向前漂移半步，觸須般的邊緣探向導線缺口，卻在即將接觸時猛然縮回。遠處，一道深紫色光束劃過半空，擊中一名正在逃竄的能量體，爆開一團暗紅火花。緊接著，三道高階存在呈扇形展開，開始逐區掃視。
    清洗開始了。
    林晚閉了閉眼，額角滲出冷汗。她不能等太久。對方的猶豫不是因為不信，而是怕——怕這是陷阱，怕一旦暴露，就會被瞬間抹除。她必須給出更明確的信號，但不能再用聲音，也不能再用光。
    她慢慢抬起左手，從衣領內側抽出一根細如發絲的金屬線，一端連著她手腕上的舊式脈衝環，另一端輕輕搭在符文石側緣。這是她藏到最後的備用裝置，原本用於遠程幹擾監控係統，現在，她要把它變成一個“心跳模擬器”。
    她調整頻率，讓脈衝環以極低的振幅震動，模擬出類似生命體征的波動。這種信號不會被陣法識別為入侵，卻能被長期受控的存在敏銳捕捉——那是它們被剝奪已久的、屬於“個體”的節奏。
    石麵開始微微震顫，符文邊緣泛起一層極淡的銀光。那道能量體突然停住，整個形態向內收縮，像是受到了某種衝擊。幾秒後，它再次靠近，這一次，它的觸端穩穩地搭上了斷裂導線的末端。
    沒有爆炸，沒有警報。隻有一道微弱的電流順著導線傳回符文石，石麵的閃爍節奏變了，變成了與脈衝環完全同步的頻率。
    成了。
    林晚仍沒有放鬆。這不等於合作，隻是確認了對方願意接收信息。她需要知道它的真正意圖，而不僅僅是它的行動。
    她深吸一口氣，將指尖按在太陽穴兩側，強迫自己進入“心靈洞察之鏡”的邊緣狀態。能力次數已盡，她無法完整開啟，隻能以殘餘感知力捕捉最強烈的情緒波動。她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道能量體上，像在黑暗中捕捉一縷風。
    第一波傳來的，是“逃離”。
    不是攻擊，不是複仇，不是效忠，而是逃離。它想脫離這個係統，不想再被任何指令驅動，哪怕代價是消散。接著是“獨立”——它渴望擁有自己的判斷，哪怕判斷會出錯。最後，是一閃而過的畫麵：一片荒原，沒有陣法，沒有黑影，隻有它獨自漂浮在風中，形態自由變化。
    林晚睜開了眼。
    它不是叛徒，也不是盟友。它隻是一個想活下去的“人”。
    她慢慢在石麵上劃下一道“x”形交叉痕，代表“單向通道開啟”。這不是承諾，而是一個選擇的入口。她無法保證它能活下來，但她可以幫它脫離陣法束縛——隻要它願意配合。
    那道能量體靜靜漂浮著，沒有立刻回應。遠處的掃視越來越近，一道高階存在已踏入核心區邊緣，掌心凝聚出探測光波，開始掃描每一處殘骸。
    時間不多了。
    林晚從口袋裏取出最後一塊完整芯片。這不是備用件，而是她從蘇悅那裏帶出來的原始程序核心，內含一段可偽裝成陣法重啟信號的幹擾代碼。她不能現在就啟動它，否則會引起全麵警覺。但她可以提前埋下伏筆。
    她將芯片輕輕嵌入符文石側槽，沒有激活，隻是讓它與殘存電路接觸。一旦觸發，係統會誤判為“主控模塊恢複”，吸引所有高階存在的注意力，製造至少十秒的混亂窗口。
    做完這些，她抬起手，用指節輕輕叩擊地麵。
    “兩長一短。”
    這是新的指令，意為“現在行動”。
    那道能量體微微震顫，隨即緩緩後退，避開了探測光波的路徑。但它沒有逃，而是悄然滑向另一處殘骸，將自身波動調至與周圍廢墟一致，完美融入背景。它在等，等她啟動芯片，等那個混亂的瞬間。
    林晚的手停在芯片邊緣，指尖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精神負荷已到極限。她的視野邊緣開始發黑，呼吸變得淺而急促。再撐下去，她可能會昏過去。
    但她不能倒。
    她想起蘇悅曾說過的話：“真正的控製，不是讓人聽你的命令，而是讓他們覺得，那個選擇是他們自己做的。”
    她沒有看那道能量體，也沒有再發出任何信號。她隻是靜靜地坐著，手搭在符文石上，像一座沉默的樞紐。
    遠處，探測光波掃過她藏身的石板，停頓了一瞬。她屏住呼吸，體內的脈衝環自動降低頻率，模擬出無生命體征的狀態。光波緩緩移開，繼續向前。
    幾秒後，她聽見一聲低沉的嗡鳴——是陣法殘餘係統被某種外力輕微擾動的聲音。
    她知道，那是對方在回應。
    她終於抬起手，拇指輕輕推下芯片。
    嵌入的芯片微微發燙，符文石表麵浮現出一圈扭曲的藍光，隨即迅速擴散。整個殘骸區域的能量讀數瞬間飆升，仿佛主係統正在重啟。
    高階存在的警報聲立刻響起。
    三道身影同時轉向核心區域，毫不猶豫地衝向信號源頭。探測光波消失，掃視停止，整個戰場的重心被強行拉偏。
    就是現在。
    林晚用盡最後力氣，再次叩擊地麵。
    “兩長一短。”
    那道能量體從殘骸陰影中滑出，直奔斷裂導線而來。它的形態在移動中不斷變化，像是在模擬某種加密頻率。它沒有停頓，觸端直接插入導線缺口，與符文石形成完整回路。
    電流接通的瞬間，林晚感覺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信號反向傳入她的脈衝環。
    不是語言，不是圖像，而是一串節奏——與她剛才敲擊的完全一致。
    一次回應。
    一次確認。
    一次，無聲的結盟前兆。
    她靠在石板上，手指仍搭在芯片邊緣，眼睛盯著那道能量體緩緩退入陰影的軌跡。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嘴角極輕微地動了一下。
    導線還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