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腳步剛踏上通往東區管廊的碎石坡，手腕終端突然震動。屏幕亮起，加密標識一閃而過，工程組負責人的頭像跳了出來，臉色發青，背景是昏暗的倉庫內部。
    她停下腳步，指尖劃過接通鍵。
    “林晚，出問題了。”對方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無法掩飾的慌亂，“我們清點完儲備庫，實際庫存……隻有預估的三十七。能源模塊缺額超過六成，建材堆場塌了一半，剩下的被壓在斷裂梁下。運輸通道三號到五號段全堵死了，重型設備進不來。”
    林晚的目光掃過遠處尚未熄滅的火光，喉間泛起一陣幹澀。她沒說話，等對方繼續。
    “醫療站剛來消息，”那人聲音更低，“兩名重傷員需要換血濾膜，現在隻剩一套。他們問……還能撐多久。”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轉過身，朝著臨時指揮中心的方向快步走去。腳下的碎石被踩得滑動，發出短促的摩擦聲。
    指揮中心設在一座半塌的地下變電站內，牆麵還留著昨夜戰鬥時的能量灼痕。幾張折疊桌拚成的會議台前，留守的骨幹已陸續到位。她進門時沒人說話，隻有一陣紙張翻動和鍵盤敲擊的聲音。
    “現在開始分工。”她的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清晰落地，“成立三個組資源勘探、通道修複、醫療應急。勘探組立刻出發，目標西郊舊物流中心——那裏有我們沒來得及回收的倉儲記錄。修複組優先打通三號通道，確保後續運輸。醫療組由我直接協調，所有值班人員強製輪休，六小時為限。”
    “可是現在沒人能替崗……”一名隊員開口。
    “那就倒班。”她打斷，“四十八小時連軸轉不是光榮，是透支。從今天起，誰超時工作，問責組長。”
    會議室裏靜了幾秒。有人低頭記下，有人交換眼神，最終沒人再反對。
    散會後，她沒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盯著牆上掛著的任務板。蘇悅發來的信號逆推結果剛剛同步進來，標記點落在城市東北的廢棄工業帶——正是她原本計劃深入調查的區域。可現在，勘探組的報告也來了西郊物流中心存在未登記的物資信號，極可能是遺留補給。
    兩件事都不能拖。
    她起身，穿過幾條狹窄走廊，走向醫療站帳篷。掀開簾子的一瞬，熱浪混著藥水味撲麵而來。燈光昏黃，氧氣瓶排成一列，多數指針歸零。護士們來回穿梭，腳步虛浮。
    角落裏，一個年輕女醫護正彎腰配藥，忽然身子一軟，跪倒在地。
    林晚衝上前扶住她肩膀。那人臉色蒼白，額頭冷汗密布，嘴裏還在念著劑量單位。
    “送她去休息區。”她對旁邊的醫助說，隨即閉眼，凝神開啟“心靈洞察之鏡”。
    視野瞬間模糊，又迅速清晰。她看到的不是疼痛的記憶，而是深夜獨自核對清單時顫抖的手，是聽見戰友抱怨“又要加班”時低頭咬唇的瞬間，是害怕自己犯錯、拖累團隊的反複自責。
    她睜眼，把人交給醫護人員，轉身走到值班表前，拿起筆，一條條劃掉超時安排，重新寫下輪休名單。
    “明天開始，所有人按這個執行。”她說，“我不在的時候，蘇悅監督。違反者，停職處理。”
    沒人應聲，但有人默默接過名單，貼到了牆上。
    回到指揮中心已是深夜。她坐在燈下，麵前攤著兩張地圖。一張標著東北工業帶的信號異常點，另一張圈出了西郊物流中心的位置。手指在兩者之間來回移動，遲遲無法落定。
    終端再次亮起。蘇悅的消息“初步路徑反向追蹤完成，信號源可能藏在舊冶煉廠地下二層。但那片區域結構不穩定，單獨進入風險極高。”
    她盯著那行字，良久未動。
    然後，她抬起手，再次啟動“心靈洞察之鏡”。這一次，目標是自己。
    腦海中的畫麵閃現前世會議室裏趙銘遞來的合同，她簽字時的笑容；昨夜高台上眾人追隨她的背影；還有那個暈倒的女醫護，在意識模糊前仍緊緊攥著藥瓶。
    她明白了。
    不能再一個人扛下所有。
    她打開通訊頻道，接通勘探組負責人“你帶隊去西郊，帶上防護裝備和探測儀。發現物資立即上報，不要擅自搬運。”
    “那你呢？”對方問。
    “我留在指揮鏈上。”她說，“有事隨時聯係。”
    掛斷後，她調出遠程監控界麵，將東北工業帶的信號節點設為常駐警報。隻要出現波動，係統會自動推送提醒。她不能親自去，但可以盯住。
    數據板上的數字不斷跳動。能源存量12。醫療耗材剩餘可用時間47小時。通道修複進度8。
    她拿起筆，在便簽紙上寫下明日行動計劃。第一項確認勘探組出發時間。第二項協調工程隊分批輪換。第三項與蘇悅核對信號監測頻率。
    肩頭酸脹，眼皮也開始發沉。她靠在椅背上，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昨天強行使用能力留下的刺痛感還沒完全消退，但現在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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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傳來腳步聲，很輕，停在門口。
    “林晚？”是蘇悅的聲音，“你還醒著？”
    “進。”
    門開了，蘇悅走進來，手裏拿著一份打印件。“這是最新匯總的資源缺口清單。另外，我調整了信號追蹤算法，靈敏度提高了，應該能更快捕捉到異常。”
    林晚接過紙頁，快速掃過。上麵密密麻麻列著數字氧氣發生器缺7台，複合牆體板缺230塊，神經鎮定劑庫存僅剩39毫升。
    “謝謝你。”她低聲說。
    蘇悅沒走，站在桌邊看了她一會兒。“你在擔心什麽？”
    “不是擔心。”她搖頭，“是在算。每一步都得算準。錯一次，就可能有人撐不下去。”
    “可你也不是鐵打的。”
    林晚沒回答。她望著桌上那張西郊地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脈衝環的邊緣。
    外麵風聲漸起，吹得帳篷簾子微微晃動。遠處一台發電機發出斷續的嗡鳴，像是隨時會熄火。
    她忽然想起什麽，抬頭問“勘探組的探測儀有沒有備用電源？”
    “有兩套，都充好了。”
    “再加一套。”她說，“讓他們帶三套。萬一遇到電磁幹擾，不能什麽都靠運氣。”
    蘇悅點頭，記下備注。
    “還有，”林晚繼續說，“通知他們，進入倉庫前先用低頻掃描，確認結構安全。別急著進去。”
    “明白。”
    蘇悅離開後，她重新坐回位置，把便簽紙折好，放進外衣內袋。手指觸到脈衝環的備用核心，冰冷依舊。
    她盯著監控屏幕，東北工業帶的畫麵一片漆黑，隻有定時刷新的小紅點證明係統仍在運行。
    西郊方向，勘探組的定位光點剛剛亮起，正緩緩移動。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任務板最上方那行字上今日必須解決的事。
    燈光照在她臉上，映出眼下淡淡的青影。她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節奏穩定，像在計算時間。
    門外又響起了腳步聲，這次更急。
    簾子被人猛地掀開。
    “林晚！”是工程組的人，“三號通道搶修時發現異物——不是坍塌 de
    is，是人為埋設的阻斷裝置。我們懷疑……有人不想讓我們打通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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