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通道內壁濕滑，冷凝水順著弧形頂緩慢滴落。林晚貼著右側前行，防水服下擺沾滿泥灰，靴底踩過碎石時刻意放輕力道。她停在一道鐵門前，鏽跡從鎖孔向外蔓延，像幹涸的裂紋。那枚舊電池被她取出，指尖摩挲過邊緣磨損處，隨後輕輕按進感應槽。
    門鎖發出一聲悶響，彈開一道縫隙。
    她側身進入，迅速合攏門板。空氣裏有股金屬氧化後的酸味，混著某種冷卻液殘留的氣息。微型記錄儀亮起綠燈，探頭貼上牆麵刮取樣本。走廊盡頭是一扇半塌的防火門，扭曲的門框露出後麵的控製室，儀表盤殘骸散落在地，幾根電纜垂落，斷口處包著發黑的絕緣膠布。
    林晚蹲下，用鑷子夾起一小片帶編號的塑料碎片。編號前綴與變電站日誌中的設備登記格式一致。她將樣本封入試管，正準備起身，後頸忽然一緊——像是電流掠過神經末梢，短暫而尖銳。
    她立刻屏息，靠牆靜立。
    三秒後，通風口傳來極輕微的摩擦聲。她抬頭，看見格柵邊緣有一道新劃痕，金屬表麵反光角度不對。不是鏽蝕，是近期有人拆卸過。
    腳步開始移動，她貼著牆麵向左繞行，手已握緊短刃。剛轉過拐角，眼角餘光捕捉到頭頂異動。她猛地向右撲倒，一道金屬索擦著左肩釘入地麵，尾端嗡鳴震顫，嵌入水泥地近十公分。
    黑影從四麵落下。
    七人呈扇形逼近，灰黑色戰術服沒有標識，麵罩遮住下半張臉，隻露出眼睛。他們動作協調，步伐間距完全一致，左側兩人舉械戒備，右側三人封鎖退路，後方兩名體型稍高者站立不動，其中一人右手微抬，似在傳遞指令。
    林晚背靠牆體，呼吸壓到最低。她閉眼一瞬，集中精神，雙眼驟然聚焦於前方主攻者。
    “心靈洞察之鏡”開啟。
    對方腦海中浮現清晰指令：“目標優先活捉，不得造成致命傷，若其反抗激烈，可使用神經壓製環。”緊接著閃過一段記憶畫麵——一間封閉艙室，牆上布滿電極接口，中央座椅綁著束縛帶，一名女子被固定其中，頭部連接導線，麵部扭曲。
    她睜眼，心跳未亂。
    活捉意味著留她性命，也意味著更深的控製。他們要的不隻是組織調查，而是獲取信息。
    左側兩人開始合圍，腳步交錯逼近。林晚突然抬腳，踢飛腳邊一塊混凝土殘片，砸向右側角落。聲響刺耳，引得右側守衛本能轉向。就在那一瞬，她俯身衝出，借勢翻滾越過低矮隔斷台，落地時順勢拉倒一台廢棄機櫃。金屬傾倒的轟響迫使敵人暫緩推進。
    她趁機躍起，沿原路折返。身後傳來指令手勢變動的聲音，新的包圍陣型迅速成型。三人一組輪替壓上，一人佯攻，兩人包抄，節奏嚴密，毫無空隙。天花板上的紅外探頭逐一亮起紅點，由遠及近掃描下來。
    這不是臨時伏擊。
    是早已設好的獵場。
    她衝向一條坍塌通道，頂部鋼梁斷裂，形成狹窄夾道。剛踏進一步，身後傳來高頻蜂鳴——是信號幹擾器啟動，通訊頻道瞬間中斷。她沒回頭，繼續向前，直到通道盡頭被一堆碎磚堵死。
    退路已被切斷。
    她攀上斷裂鋼梁，身體貼緊上方橫架，藏身於陰影深處。下方敵人分散搜索，腳步聲交錯。一名指揮模樣的人站在中央，手指快速敲擊腕部終端，似乎在接收遠程指令。
    林晚再次閉眼，凝神鎖定那人。
    “心靈洞察之鏡”第二次開啟。
    鏡中浮現簡短指令：“引導至c區封閉艙，準備接入意識掃描。目標記憶庫可能包含早期調度協議密鑰，務必完整提取。”
    她心頭一沉。
    他們知道她接觸過變電站核心數據。甚至可能知道她與那個老技術員的關係。這不是普通的攔截，是定向捕獲。
    能力持續時間接近極限，她強行中斷連接，額頭滲出冷汗。視線略微模糊，耳膜有細微震痛，但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留在這裏。
    她悄悄摸出工具包，將剩餘零件堆疊成小堆，再抽出一根熒光標記筆，擰開蓋子，輕輕放在最上方。然後，她沿著鋼梁橫向挪移，避開探頭掃描盲區，最終停在一處懸掛管道旁。
    下方敵人發現工具包，立即圍攏。一人拾起熒光筆，舉高查看。就在他們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林晚翻身落地，無聲穿過另一側破損牆體，進入一間廢棄配電房。
    房間布滿老舊開關櫃，中央一張桌子擺放著幾塊拆解的電路板。她靠近查看，其中一塊主板上有手工刻寫的編號：d79。這個編號序列，她在前世某次係統維護日誌中見過——屬於雲都能源局內部測試網絡的原型模塊。
    這些人不僅掌握調度數據，還在複現核心控製係統。
    她取出微型追蹤器，貼在桌腿內側。這是她唯一能留下的標記。隻要後續有人追蹤信號，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這條線索。
    剛收手，門外傳來腳步調整聲。她迅速躲入櫃後狹縫。兩名敵人推門而入，手持探測儀掃視空間。其中一人指向角落的溫感讀數異常區。
    她屏住呼吸，手指扣緊短刃。
    探測儀嘀嘀作響，頻率加快。那人朝她藏身處走來。
    就在此時，遠處響起警報——短促兩聲，隨即中斷。兩人對視一眼，轉身離開。
    林晚沒動。等腳步徹底消失，她才緩緩鬆開緊繃的手指。體力消耗明顯，雙腿肌肉微微發顫，但頭腦依舊清明。
    她必須弄清c區封閉艙的位置。
    正欲起身，手腕上的震動提示響起——是加密頻段的緊急信號。她打開接收器，一行文字跳出來：
    “接應點發現重型貨運車駛離東環，車牌遮擋，但底盤型號匹配c7節點運輸標準配置。蘇悅已帶隊跟蹤，暫未暴露。”
    消息來自聯絡員。
    她盯著屏幕，片刻後回複：“不要跟太近。確認目的地後再通報。”發送完畢，她關閉設備，重新檢查隨身裝備。
    外麵風聲漸起，吹動破窗上的鐵皮，發出低啞的晃動聲。她靠著櫃體坐下，從內袋取出那張變電站草圖，指尖劃過標注的417時間點。
    他們選這個時刻，必然有原因。
    要麽是供電波動最弱，要麽是監控切換間隙，要麽……是有人在內部配合。
    她將圖紙折好，重新放入胸前口袋。站起來時，目光掃過房間另一側的通風管道入口。格柵鬆動，邊緣有新鮮刮痕。
    有人剛走過。
    她走近查看，管道內壁留有一道模糊鞋印，方向朝內。不是敵人巡邏路線，更像是秘密通行路徑。
    她爬上梯子，推開格柵，鑽入管道。爬行約十米後，前方出現岔路。左道向下傾斜，右道略高，通向未知區域。
    她停下，從工具包底層摸出一顆小型震動感應貼片，貼在右側管壁。若有人通過，貼片會記錄頻率並傳回手持終端。
    剛收回手，前方黑暗中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不是靴子，是軟底鞋。
    她熄滅光源，蜷身靠牆。腳步越來越近，節奏平穩，帶著某種熟悉感。
    一個身影出現在拐角。
    那人戴著防護麵罩，手裏提著工具箱，胸前掛著工作牌。雖然看不清臉，但走路的姿態讓她一瞬間怔住。
    那是變電站老技術員的習慣性跛步。
    他不該出現在這裏。
    林晚的手緩緩移向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