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靠在控製台邊，醫療人員正替她包紮手臂上的傷口。紗布一圈圈纏上去，壓住不斷滲出的血。她沒動，也沒說話，隻是盯著自己另一隻手——掌心裂開的口子被消毒液浸著，疼得發麻，但還能使上力。
    “建議立即轉移至安全屋。”醫療官低聲說，“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外出。”
    “再等十分鍾。”她說。
    外麵天光已經大亮，廢墟間的風帶著清晨特有的濕氣吹進來。遠處街道上傳來斷續的人聲，有哭過的聲音，也有笑的。城市在恢複呼吸，但她還不敢放鬆。
    蘇悅的消息是在五分鍾前收到的。一條簡短的文字“別忘了，真正的敵人從不在聚光燈下。”
    她把這句話看了三遍，然後站起身，掀開剛綁好的繃帶，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沒人攔她。
    她沿著核心區邊緣一路往東，腳步不穩，卻走得堅決。腳下的地麵還在微微震顫，像是昨夜那場能量衝擊留下的餘波還未徹底散去。她的視線掃過每一道裂縫、每一堆瓦礫，不是找人，也不是查損毀情況，而是看有沒有“不該存在”的痕跡。
    她在一處斷裂的排水溝旁停下。
    地麵上有幾道劃痕，不深，也不規則，但排列得太整齊。像是被什麽東西拖行過，又被人匆忙掩蓋。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溝沿內側，指尖沾上一層黏膩的殘留物，顏色偏暗，觸感像油，卻比油更冷。
    她皺了眉。
    這東西她見過。就在昨晚晶核崩解的瞬間，從核心管道裏噴出來的那種能量殘流，就是這種質地。
    她閉上眼，將左手貼在劃痕附近，試著回憶昨晚最後一次開啟“心靈洞察之鏡”時捕捉到的能量頻率。那段記憶很痛，精神像被撕開過，但她強行壓住眩暈，一點一點把那股波動在腦海中還原。
    指尖下的地麵開始輕微震動。
    不是錯覺。是共振。
    她睜開眼，迅速從隨身包裏取出記錄儀，在痕跡周圍拍下影像，又用密封袋采集樣本。做完這些，她抬頭看向遠處——這片區域原本是工業隔離帶，現在隻剩下幾座廢棄廠房零星矗立，其中一座機械加工廠的輪廓格外清晰。外牆塌了一半，屋頂鏽穿，但煙囪還在冒煙，灰白色的，幾乎與晨霧融為一體。
    她盯著那縷煙看了很久。
    不是燃燒煤炭的濃煙，也不是設備運轉產生的廢氣。太淡，太勻，像是人為控製的信號。
    她邁步朝那邊走去。
    每一步都小心避開碎石和裸露的鋼筋。身體還在發虛，肋骨處一陣陣鈍痛，走路時不敢太用力呼吸。但她沒停下。穿過一片倒塌的圍欄後，她在雜草叢中發現一塊扭曲的鐵皮，半埋在土裏。
    翻過來一看，背麵刻著半個標記。
    齒輪形狀，中間斷開一齒，邊緣多出三條細線。和趙銘組織舊徽相似，但細節變了。像是刻意模仿後又做了修改。
    她掏出記錄儀對準標記拍照，手指在操作屏上滑動時忽然頓住。
    剛才使用能力探查殘留能量時，腦海裏閃過的畫麵又浮現出來幽藍光點逆向流動、金屬管道震顫、還有一個符號——一閃而過，太快，看不清全貌。
    但現在她想起來，那個符號的輪廓，和這塊鐵皮上的標記，角度一致。
    她立刻調出昨晚戰鬥結束前的記憶片段，對比時間線。發現能量反衝最劇烈的那幾秒，係統日誌曾記錄到一次異常信號外泄，來源不明，持續不到兩秒就被切斷。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是設備故障，沒人深究。
    可現在想來，那不是故障。
    是有人在接收信息。
    她收起鐵皮，繼續向前。接近工廠外圍時放慢腳步，在一處高坡停下。這裏能看清廠區全貌，也能隨時撤離。她打開望遠鏡模式，一寸寸掃視內部結構。
    廠房主體已荒廢多年，玻璃全碎，大門歪斜。但在西北角的一扇小門前，地麵明顯有新踩踏的痕跡。水泥縫裏的青苔被碾碎，旁邊堆放的廢舊管道也被挪動過位置，露出底下平整的混凝土坡道。
    不像自然形成。
    更像是臨時出入口。
    她切換記錄儀的紅外掃描功能，對著那片區域連續拍攝三組數據。屏幕顯示，坡道下方存在微弱熱源，溫度比周圍高出約兩度，範圍不大，但穩定存在。
    還有人在裏麵。
    或者，不久前才離開。
    她關掉設備，靠在一塊塌陷的水泥柱後，緩緩呼出一口氣。冷空氣灌進肺裏，讓她頭腦清醒了些。今天隻能到這裏了。她已經用掉一次“心靈洞察之鏡”，剩下兩次必須留著應對突發狀況。沒有支援，沒有後備力量，貿然進入太危險。
    但她也不能裝作什麽都沒看見。
    拿出通訊器，她撥通了蘇悅的號碼。響了兩聲便接通。
    “你在哪？”蘇悅聲音有些急。
    “城東老工業區。”她說，“我發現了一些東西。”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和之前有關？”
    “有關。但不一樣。”她盯著遠處那根煙囪，“他們換了方式，也換了標記。動作很輕，藏得很深。如果不是特意來找，根本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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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還有多少人？”
    “不知道。但一定不止一個。”
    蘇悅沉默片刻，“你要進去嗎？”
    “現在不行。”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還在微微發抖，“我需要人，也需要時間。先確認裏麵是不是空殼，還是真的有人在運作。”
    “我馬上聯係其他人。”
    “別太張揚。”她提醒，“如果這背後真是同一個組織，他們一定在監控異常通訊。用老辦法傳消息。”
    “明白。”
    掛斷電話後，她沒有立刻離開。坐在高坡邊緣，把采集到的樣本重新檢查一遍，然後放進防磁盒密封。晨光落在她肩上，照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一夜未睡，傷還沒處理完，但她知道，這一覺暫時睡不了了。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座工廠。
    風吹過荒草，發出沙沙聲。廠區內那扇小門依舊緊閉，沒有任何動靜。可她清楚，安靜不代表安全。
    有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反而看起來最像廢墟。
    她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塵土，轉身準備返回。剛邁出一步，忽然停住。
    記錄儀屏幕上，剛才拍下的紅外圖像自動回放。她放大坡道下方的熱源區域，逐幀查看。
    第三十七幀時，畫麵輕微晃動了一下。
    不是設備抖動。
    是地下傳來一次短暫的壓力變化。
    像有人踩過地板。
    她立刻回頭望向廠房，目光死死鎖住那扇門。
    下一秒，煙囪頂端的灰霧突然偏移了一個角度，不再是筆直上升，而是呈弧形飄散。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喊。
    隻是慢慢把手伸進衣兜，握住了還在發熱的記錄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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