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進房間，鬱南嫣在門口就聞到了類似於食物腐敗的味道。
    她和邵懷嶼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彼此眼中讀懂了對方的想法。
    那就是馬上給李老爺子找一位護工，哪怕是他命不久矣，也不應該在生命的最後時光生活在這種環境中。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形如枯槁，瘦的隻剩下了一把骨頭，痛苦的在病床上大喘著氣。
    仿佛每呼吸一次，於他而言都是無比痛苦的事。
    鬱南嫣隻看了一眼，眼淚就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心疼、難過、感激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她上前幾步來到病床前站住，輕輕開口說道，“李爺爺，我是鬱楓的孫女鬱南嫣，我來看你了。”
    鬱南嫣說話的聲音很低，像是怕驚擾到病床上的老人一樣。
    邵懷嶼默默的跟了上去，安靜的陪在她身邊。
    隨著鬱南嫣的話說完，費勁呼吸著的李儒章聽到動靜，這才有些吃力的睜開了混沌的眼睛。
    在看清女孩的相貌後，他那張老邁的臉上露出了欣喜慈愛的神色，一時間連眼睛都變得更有神采了。
    “好孩子……過來，讓我看看你。”
    鬱南嫣沒有拒絕，坐在了病床邊的椅子上。
    她一雙澄澈的眼眸中噙著淚，卻又努力露出微笑，不讓淚水從自己的眼眶中滑落。
    “你的眼睛很像鬱楓……你們的眼睛很像。”
    李儒章說話的時候很是吃力。
    平常人最簡單的行為，在他這卻猶如受罪一般痛苦不堪。
    “景臣那孩子還好嗎？他很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他。”
    聽到這句話，鬱南嫣就知道對方還不清楚父親已經離世的消息。
    想來這些年李儒章早已過上了自己的生活，沒有再關心國內鬱家的事情。
    她遲疑了兩秒，說出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父親他、他很好，隻是最近他的工作比較忙。”
    “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以後，父親就拜托我將爺爺奶奶的骨灰帶回去。”
    李儒章僵硬的挪動著腦袋，欣慰的點了點頭，嘴唇翕動著慢慢開口說道，“知道你們都好，我就能放心走了。”
    “鬱楓兩口子的骨灰盒……被我放在家裏供奉著。”
    他說出一串地址，就抬了抬手示意鬱南嫣鑰匙就放在床頭櫃上。
    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他眼角有眼淚劃過。
    邵懷嶼眉頭微蹙了一下，他發現李儒章似乎是在極力的回避著什麽，麵上的掙紮之色越發重了。
    輕拍了下小姑娘的肩膀，後者都沒有回頭就立馬領會了他的意思。
    鬱南嫣將聲音放的更加輕緩，試探著詢問著，“李爺爺，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話想告訴我？”
    “您盡管說就好，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盡力去做。”
    病房內安靜了下來，鬱南嫣沒有心急，隻是耐心的等待著。
    許久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才重新睜開眼睛，眼神中的清明和淩厲，看的鬱南嫣微微一怔。
    她不禁覺得……李爺爺的精神狀態好像一下子好了不少。
    “有一件事一直埋藏在我心裏很多年，我為這件事吃盡了苦頭。”
    “曾經發誓有生之年，不再和別人提起這件事……但現在我都到了這個份上，也沒有什麽好顧及的了。”
    觀察著對方的神態語氣，鬱南嫣隱隱猜到了李儒章接下來要說的事情，絕對會是一個重磅炸彈。
    難道是爺爺當年得了癌症跳樓自殺的背後，還另有隱情？
    李儒章再次開口時的話語，就完美印證了鬱南嫣的猜想。
    “你爺爺……並不是自殺，而是被鬱檁從天台上推了下去……”
    簡短的一句話讓鬱南嫣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緩了好一陣她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麽？”
    “阿楓在他妻子剛離世的頭兩年，情緒的確很低落，生意在那一陣又出了問題。”
    “他身體雖然檢查出了有腫瘤，不過也是良性的……”
    李儒章的目光漸漸變得悠長，像是在透過鬱南嫣的臉，去看自己那位去世許久的好友。
    “但那個時候鬱檁快三十了，他既沒有子女，接手的幾個生意也都賠幹淨了，意外發生前他和阿楓發生過好幾次爭吵。”
    “盡管我沒有親眼看到他將阿楓推下去……”
    說到這李儒章咳嗽了起來，鬱南嫣趕緊將插著吸管的水杯遞了過去，耐心的等著他喝完。
    喝了點水，李儒章才強撐著繼續說下去。
    “但阿楓墜樓的時候，我抬頭向上看去，正好看到鬱檁在天台上往下張望。”
    鬱南嫣心中駭然，心髒劇烈的跳著。
    她渾身發冷止不住的打了個寒戰，這個鬱檁不僅害死了爸爸，居然還殺害了爺爺。
    巨大的憤怒之下，她幾乎保持不住平靜的語氣。
    “我相信您說的話，但是你手裏有能將鬱檁繩之以法的證據嗎？”
    邵懷嶼感覺到了鬱南嫣話語中的殺意。
    他看似不經意的將手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讓她能靠在自己身上平穩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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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鬱南嫣期待熱切的目光中，李儒章痛苦的閉上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拿不出任何證據，但你們要相信我，阿楓是絕對不會尋死的。”
    “他的病並不算嚴重，況且他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是絕不會扔下自己年幼的兒子尋短見的，這一切絕對和鬱檁脫不開關係！”
    說著他再次劇烈的咳嗽起來，和剛才不同的是這次他全身都發生了劇烈抽搐。
    鬱南嫣被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她麵前心電監護儀也發出了響聲。
    房間內的異常反應很快引起了房間外女醫生的注意。
    她立刻推門走進來，不斷的呼叫著負責這一區域的工作人員。
    快步來到鬱南嫣身邊，在查看完李儒章的情況後她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
    “兩位，李先生的狀態不是很好，我想你們該為他準備後事了。”
    李儒章如枯樹一般的身體佝僂成一團。
    溝壑縱橫的臉上滿是灰敗的神色，右臉處的一塊燒傷痕跡在他拚命呼吸的動作下越發顯的猙獰可怖。
    他有些渾濁的眼睛死死望著鬱南嫣的方向。
    不甘心的伸出手，顫巍巍的說出了這輩子的最後一句話。
    “一定要小心鬱檁……他有問題……”
    心電監護儀上本來在波動起伏的幾條線，在李儒章說完這句話後的下一秒，就變成了平直。
    鬱南嫣心髒一哆嗦，有些接受不了一條生命眼睜睜的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即便是已經知道了李儒章命不久矣。
    可在看到他真的離世的這一幕，卻還是淚如雨下。
    一切的根源都是鬱檁。
    他傷害了自己爺爺，又和邱錦雲聯手殺害了自己的父母。
    鬱南嫣一想到他那麽大的歲數，又沒有指向性的證據，十有八九會讓他再次逃脫製裁。
    這般想著，她心裏也控製不住的升騰起一股子戾氣來。
    帶著淚水的眼眸中滿是滔天的恨意，絕不能放過他……
    “寶貝別難過，李爺爺他不用再受苦了。”
    邵懷嶼見多了生離死別，對眼前老人的離世並沒有太多的感觸。
    但懷裏低聲哭泣的女孩卻是讓他心疼不已。
    他輕拍著鬱南嫣的後背，將人從房間中帶離。
    “潘誠，讓這邊的負責人好好安葬李老先生。”
    “在聯係一下他的孫子，對方任何合理的要求都可以滿足，就當是償還他照顧爺爺奶奶這麽多年的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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