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氣氛緊繃，李向東、羅燕和王哥圍坐在桌旁，桌麵上攤著剛打印出的月度報表、加單通知和合同副本。
    “今天通報兩件事。”李向東翻開第一頁，“第一，郵電係統那邊確認加單，訂單量從1500提升到2200台，交付周期不變，72小時內完成。第二，桂林客戶反饋良好，計劃追加第二批，但因流動資金未到位，需要我們彈性排產。”
    會議室裏，王哥和羅燕坐在他兩側。桌上是剛打印出來的財務月報、訂單回執和生產記錄。
    “第一件事，郵電局那邊正式加單，從1500件加到2200件，交貨期不變，三天內交清。”
    王哥皺眉：“三天？上次就搞到車間人躺板車上了。”
    李向東點點頭：“我知道，這次不能靠拚命。排產我來重新調，今天先開兩班倒。”
    “第二件事，桂林的客戶回頭下了第二批，但現在賬還沒走完，要我們等到賬後排貨。”
    “那佛山那批原料呢？”羅燕問。
    “今早確認，隻夠撐五天。”李向東看了她一眼，“讓老秦清點庫存，我明天親自去盯一趟。”
    王哥抬頭：“要不要提前通知那邊貨延？”
    李向東沉思兩秒，緩緩搖頭：“不能延，一延，他們就再也不會信你能守時。”
    他停頓一下，環視二人。
    “咱們廠，還在第一年，還不配出岔子。”
    屋內短暫沉默。羅燕翻了翻報表，語氣稍輕：“賬麵上還有四萬八，淨利潤兩萬七，上個月是黑字。”
    李向東點頭：“夠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車間卸貨、壓模、組裝線，一動不動地看了片刻。
    春雷廠終於步入正軌。
    模具調整成功，訂單準時交付，廠裏幹了三個月，終於迎來一口喘息。車間裏機器聲不斷，壓出來的耳機殼整整齊齊堆在一旁。羅燕匯報：“財務賬上還有四萬八，利潤兩萬七。上個月我們贏了。”
    李向東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廠房裏進進出出的工人，沒說話。
    他回頭看向眾人。
    “廠子，是穩下來了。”他一字一句地說。
    會議室裏氣氛微凝，李向東合上報表，沉聲道：“現在——說正事。”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
    蔡叔站在門口，穿著褪色的灰夾克，手裏拎著一個舊公文包。他朝屋裏人點了點頭：“打擾你們幾分鍾。”
    羅燕趕忙起身讓座。李向東則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他進來。
    “你們忙正事，我不多耽擱。”蔡叔放下包，從裏麵抽出一疊文件，遞了過去，“小李，這是那40的正式轉讓協議。”
    他聲音不大，但清楚：“十萬你給得幹淨，我也看你扛了三個月。這廠子，我交得服氣。”
    眾人紛紛轉頭，空氣忽然沉了片刻。
    蔡叔拍了拍文件夾，又笑：“我也不多掛名，不留股。你們幹多大，我就在家聽聽你們出門吆喝聲。”
    李向東接過文件，沒有急著翻開，隻是點了點頭。
    “但這40，我不會全拿。”
    他看了一圈會議桌邊的眾人，王哥、羅燕、阿忠、二胖、老秦、老杜、小劉——這些人從他第一天進廠就在。
    “我李向東今天把話撂這兒——這廠不是我一個人的，是我們一起幹出來的。”
    他啪地一聲，把一遝股權認購協議拍在桌上。
    “我保留60，剩下40，按貢獻分下去。”
    會議室一片嘩然。
    王哥愣住：“你是說……給我們股份？”
    “對。”
    羅燕的眼眶微微泛紅：“我不圖這些……”
    李向東揮手打斷：“不圖也得拿。春雷廠的規矩，是誰扛過就有資格分。你們不是打工的，是兄弟，是合夥人。”
    他一邊翻著協議一邊念：
    “王哥，副廠長，8；老秦，車間主管，6；羅燕，財務主管，6；老杜，技術主管，5；小劉，技術骨幹，3；阿忠，車間組長，3；二胖，運輸負責人，2。剩下7，我預留，將來還有得用。”
    眾人麵麵相覷，有人眼圈紅了。
    老杜抽了口煙：“你不怕我修不好？”
    李向東笑：“你都敢三更半夜鑽模具箱裏，我怕你個啥？”
    小劉小聲說：“師傅有股份我也有，我能拿？”
    老杜一巴掌呼在他後腦勺上：“不拿你走人！”
    眾人笑起來。
    李向東正色道：“我還有一條規矩——以後春雷廠賺錢，股份就是分紅標準。年底利潤出來，按股份分錢。幹得多的拿得多，不幹活的別眼紅。”
    “不是畫大餅，我說到做到。”
    他掃視眾人：“誰要是混日子，明年我讓你把股份退回來。”
    全場安靜兩秒，接著響起掌聲。
    蔡叔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前回頭望了一眼。
    “……交給你們，我放心了。”
    那天下午，廠裏組織了小型簽字儀式，一份份股權協議落章、簽名、按下紅印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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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向東想著或許可以宣傳一下提高廠子的影響力。他翻出宣傳辦的號碼，說想請電視台來拍一期短片，掛在縣裏的宣傳板和晚間節目裏。
    “打廣告也好，招人也好，現在廠子剛穩住，總得有人知道我們。”
    宣傳辦那邊一聽“十八歲廠長扛老廠”，立馬就答應了，還說：“你這都能進省裏的創業示範點了。”
    中午攝製組到廠，大家臨時打掃了一下場地，把最亮的車間和最滿的貨架拍了一通。李向東站在倉庫門口，李向東看著鏡頭，麥克對著他，語氣沉穩卻透著不容質疑，“我們是在把一個廠子，拚回它該有的樣子，希望未來能夠做的更好。”
    當晚，地方台播出創業專題。
    畫麵裏，春雷廠簡易車間映出“十八歲廠長”的背影，機器轟鳴中，他正帶著工人們搬貨、裝箱。畫外音激情講解：“三個月前的這家小廠，幾乎一度麵臨關停，如今——日產翻倍，訂單激增，成為本地青年創業標杆。”
    鏡頭切到李向東接受采訪，他麵容堅定，語速不快：“我們春雷做的不是模子，是信得過的交貨。”
    與此同時，遠在市區東環的啟德行總部，夜色中的玻璃幕牆如同冷光的剪影。行政樓14層，一間寬敞的辦公室內，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雪茄味。
    一名西裝筆挺、鬢角微白的中年男子背對窗戶，手裏夾著一支煙，目光死死盯著電視屏幕。
    “春雷廠？”他嗤笑一聲，語氣又冷又慢，“這小子……還真給我翻起來了？”
    他轉身走回辦公桌，一把將煙頭按進煙缸：“查查，他們這批模具，是誰供的？”
    他頓了頓，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陰冷，“準備下一輪——該敲門的，得敲一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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