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他低聲道。
    十分鍾後，春雷廠二樓辦公室內，氣壓低得像暴雨前的天。
    李向東剛一進門，羅燕、王哥、老秦、小許幾人便圍了上來，個個臉色鐵青。
    “這他娘的就是有人在背後搞我們！”王哥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水都震灑出來，“排風那邊哪年不老化？非得挑這個時候抓？廢料區你說亂也行，整片東郊有幾個比我們強？”
    老秦叼著煙，臉繃得發青，沉聲道：“他們連采樣點都挑得太準，明顯是有人提前踩過點，拿這事做靶子。”
    小許低聲補刀：“我今早去卸料的時候……聽倉庫那邊有人說，昨天隔壁的榮達廠也被環保組查了。但人家就貼了個整改建議，根本沒這麽死扣。”
    他頓了頓，咽下一口唾沫，“咱們這份，是直接限三天，否則停產……”
    話沒說完，空氣就像結了一層冰。
    眾人臉色更難看了，有人緊張，有人憤怒，有人眼裏已經閃過一絲迷茫。
    他們都知道，這三天如果不能完成整改，不僅東泰的單交不了，這整個春雷廠——也就差不多玩完了。
    氣氛眼看就要失控，羅燕剛要開口，李向東忽然一抬手，聲音不大，卻壓得人心口發緊：
    “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
    他站在眾人中間，臉色冷靜得嚇人，目光如刀。
    “罵沒用，猜也沒用。你們想罵，等三天後交了單再罵。”
    他掃過每一個人的臉，一字一句道：
    “記住——今天誰亂了，東泰那張單子，才真的黃了。”
    短短一句話，像一桶冰水兜頭澆下。
    王哥咬了咬牙，憋了一口氣坐下。
    羅燕深吸一口氣，拉開桌上的整改通知開始逐條研判。
    老秦掐滅煙頭，小許重新回電腦前翻起排料單。
    “羅燕！”
    “在！”
    “你留在廠裏，穩住全場，配合他們檢查，但要控製節奏。別讓人亂跑、別讓他們隨便翻電腦，所有問話都記錄。”
    “明白。”羅燕當即點頭，眼神一凜。
    李向東已經邁步出門，一邊快步往大門走，一邊掏出鑰匙，扔給小許：“備車，我去趟鎮工貿辦。”
    “李哥……”小許還想說什麽。
    “別說了，現在不跑，不等著他們來貼封條？”他一句話甩下，已上車轟然離去。
    ——
    上午九點五十二分，鎮工貿辦二樓，小辦公室內，風扇吱呀吱呀轉個不停。
    老劉剛喝了口涼茶，見李向東急匆匆進來，額頭還掛著汗珠，不由自主地皺了下眉：“你來得倒快，我剛聽說環保組下到你那邊去了。”
    “不是你們鎮裏安排的？”李向東坐都沒坐，直接開口。
    “不是，”老劉搖頭，有些頭疼地歎了口氣，“這次是市裏環保局直接掛的‘掛牌檢查’，不是走鎮裏備案流程的，我也壓不住。你得罪人了？”
    “這我不說你也知道。”李向東淡聲。
    老劉瞥了他一眼，沒回。
    沉默兩秒後，李向東站直了身，聲音低下來，卻壓得極穩：
    “老劉，我不是來讓你幫我抹掉，而是求你給我爭取四十八小時緩衝期。”
    “春雷不是偷排，整改也是真的做了，現在是出貨關頭，封廠等於要命。你清楚的，這單要是砸了，不隻是我完，是廠子上下百十號人一起砸。”
    老劉盯著他看了幾秒，眼神緩緩動了幾下。
    “緩衝期……”他嘀咕了一句，沒說話，轉身從抽屜裏翻出個號碼本，撥出電話。
    “喂？老杜啊，我小劉……有個朋友那邊剛被突查——對，環保組那批人。他那邊整改其實做得差不多了，就是有點備案手續沒補上……”
    他站起身，背著李向東踱起步來，一邊聊一邊壓音量，語氣像說閑話般慢條斯理。
    “是這樣，項目不大，小廠子，但最近有個對口合作剛啟動，你懂的，這時候貼封條就……”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老劉“唔”了一聲，又換了個角度：
    “不是想壓，是希望你那邊給個操作空間，現場該查查，該督促督促，咱沒話說。但真能通情達理點，給四十八小時緩衝，現場盯著整改，我們也給麵子，是不是？”
    李向東站在原地沒動，隻緊緊盯著老劉的背影。
    這一打，就是半小時。
    老劉掛掉電話，扭頭看他，聳了聳肩。
    “成了，但隻這一次。”
    “人家說了，最多四十八小時，檢測報告要出來前必須整改到位，不能拖，也不能玩花樣——你這條命，是我替你拚出來的。”
    李向東深深一鞠躬：“謝了。”
    老劉擺擺手，歎氣：“你別謝我，我也不是看你多順眼。”
    上午十一點，春雷廠門外，一輛灰塵未落的金杯車疾馳而至，刹車聲劃破空氣。
    李向東下車就衝進廠區，連外套都來不及脫，迎麵撞上小許和老秦，兩人正帶著幾名工人扛著鐵皮風罩、抱著濾網往車間後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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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哥！你搞定了嗎？”
    “爭來了，四十八小時。”李向東一句話壓住全場的呼吸。
    “那我們拚了！”老秦聲音發啞，轉身招呼人：“快，把新的濾芯先裝主排風口，次排風先跳掉！那批活性炭墊還剩多少？小許你去數清楚！”
    “廢料區我安排人翻場地了！”小許邊跑邊喊，“雜料全打包，今明兩天不進新廢！”
    另一邊，羅燕站在調度室外，額角滲出汗珠，正一頁一頁地陪環保執法組查操作記錄、排風備案登記表。
    她低聲而堅定地解釋：“這台設備前天剛維修完，有工單；這個排風口是備用線，從未單獨使用，有記錄；這個廢料袋標簽不全，是剛從回收間調出來的，明天換新標——”
    梁建國掃她一眼，臉色依舊冷峻，沒表態，隻記在本子上。
    中午前，李向東站在中廳辦公室門口，當著所有人的麵簽下《企業臨時整改承諾書》，筆鋒狠戾，幾乎將紙劃破。
    “整改項目三項：濾網更換、防滲墊鋪設、廢料分類密封，限期四十八小時內完成。”
    他又將提前寫好的臨時整改計劃書交到梁建國手裏：“這是當前進度和補充預案，我們不回避問題，但請給我們活路。”
    梁組長掃了他一眼，沒說話，接過材料遞給隨行人員。
    幾名環保執法員交換了眼色，簡單複核完文件、留檔，確認場內改造作業已實際啟動。
    最終，梁建國麵無表情地留下了一張印著“複查時間：48小時後”的紙，冷冷一句：“我們會回來。”
    說罷，他一揮手，帶隊離開。
    與此同時，佛山東郊，啟德電子總部。
    頂樓辦公室裏，一隻沉重的玻璃煙缸“砰”地一聲，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葉啟榮站在辦公桌前，麵色陰沉如鐵，手指關節泛白。
    “……什麽？春雷沒倒？”他咬牙低吼，眼神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站在他麵前的中年助理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回答：“是……環保組去了，但他們廠整改動作很快，又找了鎮裏的人疏通，爭到四十八小時緩衝期。暫時，沒被直接封掉。”
    “哼，命倒是硬！”葉啟榮狠狠推開桌上的文件，眼裏滿是戾氣。
    他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靴底踩得地磚咯吱作響，像頭被逼急的猛獸。
    片刻後，他猛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助理，冷笑出聲。
    “既然砸廠子砸不死，那就換條路——”
    他低低道：“動他們的客戶。”
    助理一驚，連忙湊近：“您的意思是……”
    “春雷廠那單大貨，是供給東泰電子的。”葉啟榮眯起眼睛，聲音陰冷如刀鋒。
    “去找人，告訴東泰——春雷的貨，怕是交不穩，質量怕是也難保證。”
    “讓他們自己考慮——想拿死貨，還是想早點換條船。”
    說到這裏，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仿佛已經看到獵物在網中掙紮。
    助理低頭應聲，快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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