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老對手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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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六點,王哥照常去巡工地。
    他推著電動車一轉進東側地塊,就看見那麵新刷的圍牆上赫然幾個黑漆大字,扭曲而刺眼——
    “奸商圈地、村民無家!”
    他愣了一下,扔下車,快步走上前去。字跡還在滴著油,底下靠著兩隻沒蓋的油漆桶,其中一桶還是溫的。
    “操。”他低罵一句,抄起手機:“李哥,你馬上來一趟,出事了。”
    二十分鍾後,李向東趕到現場。風不大,但牆麵上的字已經幹了一半,像是一張貼在臉上的恥辱標簽。
    “拍完地不到三天,他們就來了。”他掃了一眼,眼神冷得像鋼。
    圍牆另一邊是大片雜草和垃圾堆,幾名早起的村民遠遠看了一眼,又悄悄繞開。
    “昨天還坐一起喝茶,今天就有人動手腳。”王哥握緊拳頭,“這不是明擺著——挑撥?”
    羅燕也到了,戴著墨鏡,站在李向東身側,她看了幾秒那行字,臉色沉了下來。
    “真有村民意見大,怎麽沒找村裏提?這種一看就是人裝的,目標不是‘說事’,是給咱貼標簽。”
    “給誰看的?”王哥惱,“噴這東西還專門留桶,是嫌咱們不知道誰幹的嗎?”
    李向東沒有說話,隻蹲下身,摸了摸油漆桶的邊緣。
    手指一抹,還溫著。
    他抬起頭,淡淡地道:“不是給我們看的,是給村裏人、上麵人、客戶、施工隊——所有人看的。”
    中午過後,李向東親自帶著圖紙和申報材料去了村委。
    村委辦公室不大,天花板上掛著一盞轉得慢悠悠的吊扇,牆上貼著“為村民服務”六個大字,角落卻堆滿了舊資料盒和褪色紅旗。
    村書記姓陳,五十出頭,一副老派國字臉,去年剛從鎮裏調回來。前些天李向東請他喝過茶,談得不算生分。
    “老陳,圖紙我們按規定重新畫了,這邊批複手續想盡早走完。”李向東一邊說,一邊把材料攤開。
    陳書記點點頭,翻了兩頁,卻沒看第三頁,就順手合上了。
    “哎呀……這個事,先不急。”
    他語氣不緊不慢,仿佛這份申請根本沒重要到需要馬上回應。
    “最近有村民反映,說你們那邊工地排水管道沒接好,遇上下雨容易衝進路基,還說施工會影響到他們幾戶人家晚上休息。”
    李向東聽著,麵不改色:“我們地還沒正式開工,圍牆是幹的,路基是舊的——是誰反映的?”
    陳書記咳了一聲:“這個我不方便說。”
    一旁村辦主任接話:“李老板,村裏不是不給你批,就是得走穩一點。你也知道,現在村裏氣氛……不太好,有人議論你們‘拿地太快’,咱們也不好強推,對吧?”
    李向東收起材料,點點頭,臉上看不出情緒,隻禮貌一笑。
    “行,我先回去核對下工程點位。”
    離開村委那一刻,太陽正毒,走廊外有幾位老人正打牌,見到他走出來,其中一個冷哼了一聲:“來催批了?哼,吃相也太急了。”
    李向東沒回頭,隻一步步走下樓梯。
    回到廠裏,他立刻讓羅燕調出施工設計、地基排水、噪聲控製三類資料,又讓王哥回工地複查圍牆角。
    “所有流程都合規。”羅燕確認道。
    李向東沒說話,隻是靠在椅背上,半晌後淡淡吐出一句:
    “不是工地的問題,是村委有人——耳朵熱。”
    第二天下午,王哥從外頭回來,一進辦公室,臉上就帶著一股壓著火的表情。
    “李哥,我剛從工地那邊飯館回來的,老鍾施工隊的包工頭今天中午吃飯喝多了,嘴鬆了點。”
    他一邊脫外套一邊說:“有人最近請他們吃飯,說是‘順德那邊朋友’,聊著聊著就繞到春雷的事,問得可細——拍地多少?施工證批了沒?村裏態度怎樣?”
    李向東挑了下眉:“正麵打不過,開始查家底了?”
    “可不止。”王哥拎起水壺倒了一杯水,“那人還給了暗示,說‘春雷拿地太猛,不太幹淨,村委要是懂點規矩,就該慢一點,不要被拖下水’——這話像不像誰說的?”
    李向東沒說話,隻是輕輕扣了下桌麵。
    幾秒鍾後,桌上的電話響了。
    是黃叔。
    “向東,你那邊是不是拍了塊地,東邊禪西那片?”
    “嗯。”
    黃叔語氣一如既往地慢:“你那動作啊……有點動靜了。”
    李向東目光一凝:“小葉在動?”
    黃叔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咳了一聲:“你拍那地那天,啟德那邊有個副手請了佛山幾個搞舊改的村頭人吃飯,順帶還約了順德建材市場裏幾個老客戶喝茶,話題全圍著你。”
    “內容呢?”
    “說你拿貨壓價、做殼用廢料、地塊拍下資金不清……各種說法都有,還勸人別跟你走太近。”
    李向東聽到這,輕笑了一聲,聲音卻比以往低了半分:“正麵不成,就開始玩人情戰?”
    黃叔那邊笑了笑,聲音微冷:“這是佛山,不是他啟德的後花園。你能拿下地,他就怕你真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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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怕你,不是因為你現在多大——是怕你能長大。”
    電話掛斷前,黃叔隻丟下一句:
    “你要是真想動這個盤子,就別隻想著貨能不能做,還得看人心拉得住拉不住。”
    李向東握著話筒沒動,半晌後,慢慢放下。
    王哥看著他:“咱下一步咋走?”
    李向東沉默了一會兒,冷冷說道:“行,想攪局是吧?”
    “我們不拚招待,不送禮——我就站出來講明白,哪家要是真想跟我明著鬥,就別在這裝背後人。”
    他眼神變冷,語氣極輕:
    “我這張牌,還沒翻完。”
    傍晚,李向東騎著摩托,拐進禪西舊巷口,在一家沒招牌的破屋門前停下了車。
    屋裏燈光昏黃,灶台還冒著熱氣,老支書馮老頭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汗衫,正往碗裏舀青菜粥。
    “你倒還有良心。”馮老頭咳了兩聲,把碗往桌上一擱,“我還以為你拿了地就不管老戶了。”
    李向東脫下外套,笑著坐下,也不客套:“馮叔,我這次來,就是想請你吃頓飯、講點實話。”
    馮老頭哼了聲:“說吧,圍牆的事我看到了,挺難看。”
    “我知道有人挑事,我不解釋那些。”李向東看著他,語氣坦誠,“但我真沒想圈地賣錢,也沒想割村一塊肉走人。我們春雷宿舍要往這邊擴,車間也想再開兩條線,人一多,配套就得跟上。”
    “這片地,我想建兩棟宿舍、留出一塊老年活動空間,商鋪留村裏人合股做,回頭規劃你看看。”
    馮老頭沒吭聲,手指在碗邊輕輕敲著。
    李向東接著道:“你知道我不是大資本,我也不靠誰。我想踏實幹幾年,真把這廠紮下去。要是真有人說我在這兒‘卷錢跑路’,我冤得慌。”
    屋裏沉默了半分鍾,外頭蟲聲開始密起來。
    馮老頭端起碗喝了一口,終於放下,抹了下嘴角:“你這些話,去跟村裏那幾個管事老頭子也說一遍。”
    “你說得出,我就坐你旁邊——我這個半截入土的人,還值不值個麵子,試試看。”
    李向東點頭:“我說得出。”
    兩天後,村委小會議室,十幾把木椅圍著一張舊桌子,空氣裏飄著茶葉和樟木的味道。
    李向東坐在桌的一頭,馮老頭坐在他旁邊。另一邊是村書記陳建良,村辦主任,和幾位村裏有頭有臉的老人,也來了幾個之前對春雷“意見大”的村民。
    場子不大,但氣氛不輕。
    “李老板,你既然要動這塊地,那今天就把話說清楚。”開口的是一位白發老村幹,姓鄒,退休前是村小校長。
    李向東點頭,站起身:“我先說三件事,講完了你們隨便問。”
    “第一,排水。”他指著一張放大的地形圖,“我們規劃管道走南排線,全程不接村路,獨立排入鎮公渠,雨水汙水分開,圖紙在這。”
    “第二,占地問題。”他抬眼掃了一圈,“我們拿的是5.3畝,圍牆內不會多砌一磚;旁邊那片空地屬村,我們一根釘子也不會碰。”
    “第三——老人活動區。”他頓了頓,“我們在宿舍樓下單獨留出120平米,設涼棚、鋪地磚,再建一個小屋當老年醫療點,電費水費我們出。”
    說著,他遞給羅燕一個眼神。
    羅燕起身,把一張a3圖紙鋪在桌上,指著設計稿簡明扼要地解釋:
    “一樓靠南這塊,光照足,預留門口坡道,便於輪椅;旁邊的小鋪可分批讓村民入股,我們隻拿管理權。”
    會議室裏一時安靜了幾秒。
    陳書記咳了咳,終於出聲:“李老板這套方案……咱也聽明白了。”
    他掃了一圈在座眾人,見沒人反對,點頭說:“那我們就照規矩辦——正式批文,流程走起。”
    馮老頭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李向東的肩:“今天這事,講清楚了。”
    李向東輕輕點頭,眼裏透著一絲從容。
    黃昏的風吹過禪西村的老路,吹得樹葉嘩啦作響。
    李向東和王哥並肩走在回廠的路上,腳下是斑駁的青磚,兩側是低矮的民房,窗台下曬著半幹的毛巾和辣椒絲。
    村口的電線杆上,新貼了一張公告:“fz199213號地塊項目建設申請正式通過,準予施工。”
    紙還沒貼牢,一角被風掀起,晃晃悠悠地抖著。
    王哥看了一眼,低聲問:“你說,他們會不會接著搞事?”
    李向東沒立刻答,隻是停下腳步,望著那張公告被風吹得微微卷起,仿佛也在提醒他——風沒停。
    “怕。”他緩緩開口,“當然怕。”
    “但越怕,越得走得比他們快、比他們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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