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集:半路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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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同殘燈
    老仆的布鞋踩在京城的青石板路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像是怕驚擾了這秋夜的寂靜,又像是藏著按捺不住的急切。他佝僂的脊背比平日裏更彎,懷裏揣著的那枚刻著“匯通”二字的玉佩,隔著粗布衣衫,仍能感受到玉石的溫潤,可這份溫潤卻讓他胸口發沉——那不是玉的重量,是蘇家幾十口人的性命壓在上麵。
    方才在驛館偏院,蘇半城拉著他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要融進院角的陰影裏“老劉,這玉佩你務必親手交給明遠,告訴他,速去張家口分號,趕在官府之前取走竹簡。晚一步,不僅我活不成,蘇家滿門都要跟著遭殃。”老仆當時重重點頭,指天發誓般說“東家放心,就算我這條老命沒了,也得把東西送到少東家手上。”他沒料到,這句承諾竟會應驗得這麽快。
    出了驛館,老仆沒敢走燈火通明的主街。王文韶剛派人把蘇府圍得水泄不通,主街上定是布滿了眼線,他這副從驛館出來的模樣,一旦被盯上,連蘇府的門都挨不到。他繞到後街,專挑那些隻有零星燈籠的小巷子走,牆根下的雜草被夜風刮得沙沙響,偶爾從深宅大院裏傳來幾聲犬吠,都讓他心尖發顫。
    走到西斜街盡頭,再拐過前麵那條僻靜胡同,就能看到蘇府後牆的角門了。老仆心裏鬆了口氣,腳步也加快了些。可剛踏進胡同口,風裏突然裹來一股異樣的冷意——不是秋夜該有的清爽,是帶著血腥氣的寒涼,像一把鈍刀,貼著皮膚刮過。老仆的腳步猛地頓住,多年在蘇家當差養成的警覺,讓他瞬間繃緊了神經。
    還沒等他回頭,兩道黑影已從胡同深處的槐樹陰影裏竄了出來。那身影快得像鬼魅,落地時竟沒發出半點聲響,隻有衣角帶起的風,掃過老仆的腳踝,帶著刺骨的冷。老仆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轉身就往胡同外跑。可他今年已五十八歲,早年在鄉下種莊稼落下的腿疾,一到陰雨天就隱隱作痛,此刻慌不擇路,剛跑出兩步,後頸就被一隻鐵鉗似的手死死扣住。
    那力道大得驚人,老仆感覺自己的頸椎像是要被捏碎,整個人被往後一扯,重重撞在冰冷的磚牆上。“砰”的一聲悶響,他眼前發黑,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可雙手依舊死死護著胸口,指甲幾乎要嵌進衣襟裏。
    “蘇半城讓你帶了什麽?”沙啞的聲音貼著老仆的耳邊響起,像是砂紙磨過木頭,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鐵鏽味,顯然是許久沒好好說話,又或是剛沾過血。老仆咬著牙,把臉扭向一邊,不肯開口。他知道,隻要多說一個字,蘇家的希望就少一分。
    黑衣人見他不吭聲,另一隻手直接伸進他的衣襟,指尖粗糙,帶著薄繭,粗暴地劃過他的肋骨,像是在翻找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老仆想掙紮,可後頸的手越扣越緊,呼吸都變得困難,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隻手從他懷裏掏出了那枚“匯通”玉佩。
    “還敢藏?”黑衣人冷笑一聲,聲音裏滿是不屑。他捏著玉佩,拇指在邊緣輕輕一摳,“哢嗒”一聲輕響,玉佩中間的夾層彈了開來,一卷細如發絲的信紙露了出來。黑衣人用指尖夾起信紙,展開,借著胡同口那盞昏黃燈籠的光掃了一眼,原本冷硬的眼神裏瞬間閃過一絲狠厲,隨即又化成陰惻惻的笑“原來竹簡在張家口,看來不用等三日後了。”
    老仆看著那枚被奪走的玉佩,心徹底沉到了穀底。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可哪怕多拖一刻,少東家或許就能多一分準備的時間。他突然攢起全身的力氣,頭猛地往後一仰,朝著黑衣人的心口撞過去,同時嘶啞地喊出聲“明遠!快跑——別去張家口!”
    喊聲還沒落地,一道寒光突然從他眼前閃過。那是一把短刀,刀身窄而鋒利,在燈籠光下泛著冷白的光。老仆隻覺得脖子一涼,像是被冰錐刺中,緊接著,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脖頸往下淌,浸透了他的粗布衣領,又滴落在青石板上,發出“嘀嗒”的聲響。
    他的呼吸瞬間變得困難,喉嚨裏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視線漸漸模糊,他看到黑衣人手裏的刀還在滴著血,血珠落在地上,和他的血融在一起。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胡同口那盞搖晃的燈籠上——那燈籠還是去年蘇小姐過生辰時,親手掛在胡同口的,當時蘇小姐笑著說“劉叔,夜裏走胡同黑,掛盞燈,您回來就不怕了。”
    “撲通”一聲,老仆倒在地上,眼睛還圓睜著,像是還在望著蘇府的方向。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抓住什麽,可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徹底沒了動靜。
    兩個黑衣人蹲下身,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千百遍。其中一人伸手扯了扯老仆的衣襟,把沾血的地方往裏麵塞了塞,又用腳把地上的血跡往牆角的雜草裏蹭了蹭,像是在處理一件垃圾。另一人則把玉佩和信紙揣進懷裏,對同伴說“走,去張家口,遲了說不定蘇明遠已經把竹簡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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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伴點點頭,兩人起身,腳步依舊輕得像風,沿著胡同深處的陰影,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夜色裏。隻有地上的血跡還在慢慢蔓延,染紅了老仆粗布衣衫的衣角,也染紅了青石板縫隙裏的青苔,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夜風吹得更緊了,胡同口的燈籠被吹得左右搖晃,燈芯忽明忽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是在替地上的人惋惜。偶爾有晚歸的行人路過胡同口,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都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加快了腳步——京城的夜,總有這樣不敢深究的暗處,誰也不想惹禍上身。有個挑著擔子的貨郎,甚至繞到了街對麵,隔著老遠往胡同裏看了一眼,見沒什麽動靜,便匆匆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野貓從胡同盡頭的牆頭跳下來,它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老仆的屍體旁,圍著轉了兩圈,鼻子湊過去嗅了嗅,又猛地往後跳了一步,像是被血腥味嚇到。片刻後,它又壯著膽子湊上前,叼起一根沾了血的草葉,轉身竄回了牆頭的陰影裏,再也沒出來。
    胡同裏又恢複了寂靜,隻有燈籠還在夜風中搖曳,光越來越暗,燈油似乎快要燃盡了。老仆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裏,身體漸漸變得冰冷,與這秋夜的寒氣融為一體。
    而此刻的驛館裏,蘇半城正坐在窗邊,手裏捏著一枚空了的玉佩鞘。這鞘是他特意留給老仆的,本想讓老仆若遇到盤查,就把空鞘交出去,引開眼線的注意,可他等了快一個時辰,也沒聽到外麵有任何動靜。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心裏隱隱發慌,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正在發生。院外傳來侍衛走動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尖上,讓他坐立難安。他起身走到門口,想問問侍衛外麵的情況,可剛握住門閂,又想起王文韶的警告——“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踏出房門半步”,隻能又頹然地坐回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玉佩鞘上的紋路。他不知道,那個替他送信的老仆,已經永遠倒在了去往蘇府的胡同裏。
    張家口的匯通分號裏,掌櫃李老三還在燈下等著消息。他手裏拿著一本賬冊,可眼神卻一直瞟著窗外,根本沒心思對賬。三日前,他接到蘇半城的密信,讓他把竹簡藏在分號後院的枯井裏,還特意叮囑,等老仆送來了少東家的消息,再做下一步安排。為了藏好竹簡,李老三把枯井裏的落葉和淤泥清理了三遍,又在井口蓋了塊厚重的青石板,石板上堆了些柴禾,看起來和普通的柴堆沒兩樣。他時不時起身走到後院,借著月光往柴堆那邊看一眼,心裏盤算著少東家什麽時候能到。他不知道,此刻有兩道黑影正騎著快馬往張家口趕,馬蹄聲踏碎了夜的寧靜,也踏向了蘇家精心布下的局。
    胡同裏的燈籠終於撐不住了,燈芯“劈啪”一聲輕響,最後一點光亮也滅了。黑暗徹底籠罩了這條僻靜的胡同,隻有地上的血跡,在朦朧的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紅光,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生的殺戮。老仆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裏,直到天快亮時,才被一個早起倒垃圾的婦人發現。
    那婦人提著菜籃子,剛走到胡同口,就看到地上蜷縮的身影。她起初以為是哪個醉漢睡在了路上,還嘟囔了一句“真是晦氣”,可走近了,聞到那股濃烈的血腥味,才猛地反應過來。“啊——”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婦人手裏的菜籃子掉在地上,蘿卜和白菜滾了一地,她轉身就往街上跑,一邊跑一邊喊“殺人了!胡同裏殺人了!”
    巡街的差役聽到喊聲,很快趕了過來。他們舉著燈籠,走進胡同,看到地上的屍體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年長的差役蹲下身,翻了翻老仆的衣襟,沒找到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隻看到胸口處有一道被血浸透的痕跡。“看這穿著,像是哪個府上的老仆。”差役皺著眉頭說,“先把屍體抬回衙署,再去附近的府邸問問,看看有沒有  的下人。”
    可他們不知道,此刻去往張家口的快馬,早已跑出了京城百裏之外。那兩個黑衣人坐在馬背上,腰間別著短刀,懷裏揣著那枚“匯通”玉佩,正朝著張家口的方向疾馳。馬蹄揚起的塵土,在清晨的薄霧裏散開,像是要把這場發生在胡同裏的殺戮,徹底掩埋在過往的塵埃裏。
    而蘇府裏,蘇明遠還在等著老仆的消息。他一夜沒睡,坐在前廳的椅子上,麵前的茶杯換了好幾盞,都涼透了。他心裏隱隱不安,總覺得老仆不該這麽晚還沒回來。他起身走到門口,望著街上的方向,心裏祈禱著老仆能平安抵達。他不知道,那盞本該為老仆照亮歸途的燈籠,已經滅了;那個承諾要把消息送到他手上的老仆,已經永遠地停在了那條僻靜的胡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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