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雄記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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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薄霧如簾般垂落,行轅的石板路上泛著潮濕的光澤,路邊的草葉沾滿晶瑩的露珠。
    雄戰與兩名心腹緩緩從工坊方向走向行轅大門,腳步沉重,像是拖曳著無形的枷鎖。
    他的手不時緊握又鬆開,心頭的掙紮在這安靜的清晨愈發清晰。
    雄戰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工坊裏那片閃爍的鐵光——短弩、連弩、長短武器,每一件都透著毀滅的美感。
    那些是雄記無法觸及的高度,卻也昭示著一場不容拒絕的權力博弈。
    那是一種壓倒性的技藝展示,強大到讓他感到恐懼。
    “掌舵的,”一名心腹小心翼翼地開口,語氣低沉卻急切,“這些兵器確實讓人驚歎,但您真的信得過蕭景玄?”
    雄戰沒有回應,繼續沉默地邁步,目光卻閃過一絲痛苦與複雜。
    另一名心腹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卻顯得更為急切:“掌舵的,他給我們看了這些兵器,這是絕密。如果我們泄露出去,私鑄兵器的罪名傳到朝廷耳中,必定引來雷霆鎮壓。您覺得,他會放我們安然離開嗎?”
    這句話如同一柄利劍直刺雄戰的心。
    他停下腳步,目光掃向遠處模糊的天際,語氣低沉:“這些兵器確實是無價之寶,但行轅的胃口絕不會止於合作。他要的是徹底吞下雄記,讓我們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至於能否安然離開……”
    他的聲音忽然止住,目光向四周警覺地掃視。
    周圍的林間顯得過於寂靜,寒風掠過樹梢,隱隱傳來火光映照在金屬弓弩上的微弱反光,帶著刺骨的寒意。
    心腹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摸向佩刀。
    雄戰抬手製止,聲音冷峻:“別動。他們不會動手,至少現在不會。”
    “掌舵的,您為何如此篤定?”另一名心腹語氣中帶著不安。
    雄戰望向行轅方向,眼神中透出一抹蒼涼與疲憊:“因為我們已經輸了。那些兵器已將我們的驕傲與技藝壓入了行轅的棋局中。這條路是輸局,卻也是唯一的活路。”
    他停頓片刻,緩緩說道:“回去吧,隻有留在行轅,我們還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雄戰的腳步聲在工坊內顯得格外清晰。
    當他再次踏入試驗場時,蕭然依舊站在原地,背對著他,目光深遠地注視著靶場的方向。
    “雄掌舵,”蕭然的聲音緩緩響起,平靜卻透著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看著這片工坊,您是否明白,雄記的未來,從未在它的名號上,而在於您是否能融入更大的棋局。”
    雄戰停下腳步,低頭沉思片刻,隨後緩緩單膝跪地,聲音沙啞卻充滿決絕:“殿下,我雄戰願封存雄記,從今日起並入行轅,以殿下馬首是瞻。但請殿下允我,帶領我的工匠與技藝,為行轅盡心盡力。”
    蕭然轉身,眼中閃過一抹深意的笑容。
    他緩步上前,將雄戰扶起,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篤定:“雄掌舵,從今日起,雄記雖名存實亡,但您的匠心與技藝將成為行轅的核心力量。從今往後,您便是行轅工坊的總匠師,掌管所有核心生產。”
    雄戰低頭抱拳,沉聲應道:“多謝殿下信任。”
    次日,雄戰召集雄記的長老與工匠們,在總舵的大堂召開了一場會議。
    昔日輝煌的大堂,如今被憤怒與不安的氛圍籠罩。
    “掌舵的!”一名年長的長老猛然起身,雙眼怒瞪雄戰,聲音高亢:“雄記的百年基業,是曆代先輩用鮮血和汗水鑄就的,我們怎能因一場危機就拱手相讓?難道掌舵的連最後的尊嚴都不要了嗎?”
    另一名長老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不屑:“沒錯!行轅不過是個初生的勢力,依附於他們無異於飲鴆止渴。蕭景玄的身份本就危險,他根基未穩,倘若我們跟錯了人,不僅雄記要亡,我們的後代也將一無所有!”
    大廳內頓時炸開了鍋,各種聲音此起彼伏:
    “與行轅合作,無疑是在自掘墳墓!”
    “難道你們真的天真到以為,總督府會放過我們嗎?留給我們的選擇還有多少?”
    爭論漸趨白熱化。
    反對派的聲音愈發強烈,而部分支持雄戰的長老則麵露遲疑,顯然也被對方的邏輯撼動。
    “夠了!” 雄戰猛地拍案而起,聲音如雷,震住了整個大廳。
    他環視全場,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你們想談尊嚴,談先輩基業,談雄記的輝煌。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在總督府眼中不過是可以隨意揉捏的玩物!所謂的堅持,換來的隻會是滅亡!”
    大廳再度安靜,所有人都被他目光中的寒意所懾。
    雄戰的聲音放緩,語氣卻更加沉重:“總督府的壓迫從來不是一場危機,而是一個死局。那些還幻想妥協能換來喘息的人,隻是在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他頓了頓,掃過那些麵露憤怒或不甘的反對者,繼續說道:“你們說行轅不穩,說蕭景玄有風險。那我問你們——總督府有多穩?他們強迫我們繳納巨額稅賦,吞並我們的貨道,還派探子滲透我們內部,你們覺得這叫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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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一些反對的長老明顯低下了頭,眼中閃過掙紮與無奈。
    一名年輕人站起,語氣依然倔強,但已少了先前的咄咄逼人:“可是……掌舵的,放棄雄記的名號,這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背叛啊。”
    雄戰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但語氣中多了幾分冷厲:“放棄名號並不意味著背叛,而是為了保留我們的技藝與未來。如果守著這塊牌匾,我們隻會被總督府榨幹、分裂、瓦解,最終走向毀滅。你們願意看到這樣的雄記嗎?”
    大廳一片死寂,反對者們低頭不語,更多的長老開始交換複雜的目光。
    支持者趁機附和:“掌舵的說得對!我們不能為了虛名而讓雄記走向滅亡!”
    盡管雄戰的一番話震懾住了大多數人,但反對派的心理依然動蕩不安。
    暗中,幾名長老私下聚集,其中一人低聲說道:“雄戰太過果斷。我們犧牲了雄記的名號,未必能換來真正的安穩。總督府或許更願意與我們這些持反對意見的人合作。”
    另一人點頭應和:“與其全心投入行轅,不如為自己留條後路。總督府的力量依然不可忽視。”
    這些對話並未逃過雄戰的耳目。他將密報與證據封裝,遞給親信送往行轅。
    信封上,隻寫著四個字:“暗潮未平。”
    數日後,雄記的總舵已徹底荒廢,門前的雄記牌匾被棄置在院牆一角,布滿灰塵,宛如一段被拋棄的曆史。
    所有雄記的人手、工匠和資源,悉數遷入行轅。
    行轅工坊前,新落成的牌匾在晨曦中熠熠生輝,“行轅工坊”四字金光耀眼,昭示著一個新勢力的崛起。
    雄戰站在工坊的大門前,目光沉靜,帶著無法掩飾的複雜情緒。
    他的手緩緩撫過門柱,仿佛在觸摸著過去的輝煌。他低聲喃喃:“雄記雖亡,但技藝未絕。行轅能否守住這份匠心,隻有時間會給出答案。”
    就在雄戰站定的同時,不遠處,韓升帶領著幾名心腹悄然行動。
    那些在會議上曾公開或私下反對遷入行轅的長老和工匠,正被暗中引入偏廳。
    一旦踏入行轅的地界,他們的行蹤便由韓升親自掌控。
    未曾察覺的異議者,被迅速帶離,消失在一片森冷的寂靜中。
    紅布在風中揚起,露出嶄新的牌匾,行轅工坊四個大字如鋒芒畢露。
    雄戰轉身離去,背影沉重,仿佛背負著千鈞的命運。
    與此同時,青陽城內已因雄記的消亡掀起軒然大波。
    “雄記,竟然並入了行轅?”
    “那可是百年的商會,就這麽沒了?”
    “聽說是總督府逼得他們走投無路,但行轅,這勢力未免崛起得太快了吧!”
    茶館、街頭,關於雄記和行轅的流言四起。
    有人在擔憂,有人在嘲諷,還有人敏銳地嗅到了暗流下隱藏的更大危機。
    而在總督府的偏廳內,陳德昭冷眼看著一份剛送來的情報,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行轅吞了雄記?好得很,正好為本督提供一個借口。”
    不遠處,行轅的試驗場中,火光閃爍,鐵錘聲不絕於耳。
    蕭然站在窗邊,注視著雄戰消失的方向,目光中帶著一絲冷峻的笑意。
    他低聲道:“青陽城很快會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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