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寧州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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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寧州城頭,透過破損的箭垛灑在滿是血跡的城牆上。
戰後的寧州,雖守住了城門,卻已是滿目瘡痍。
巷道中,四處可見傷兵。
他們或坐或臥,靠著殘破的城牆,身上的戰甲破損不堪,有人用布條簡單包裹傷口,有人卻隻能咬牙忍痛,眼中帶著一絲不甘。
街頭的粥棚前,士卒們排著長隊,等待領取每日僅有的半碗粥水。熬煮的稀粥中僅有幾粒米,清湯幾乎能映出天光。
一名年輕士卒接過木碗,低聲嘀咕:“這點粥,連貓都喂不飽……”
“閉嘴!”旁邊的老兵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道,“能有口吃的,就該知足。”
年輕士卒不甘地抿緊嘴唇,目光卻悄悄地望向不遠處的青陽鐵騎。
他們的盔甲依舊整潔,士卒們的步伐依舊沉穩有力,哪怕剛剛經曆了一場血戰,卻沒有絲毫頹廢的跡象。
這支軍隊……為何如此不同?
蕭然策馬而行,沿著城牆巡視,當他走到軍械庫前,迎麵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鐵鏽味。
他邁步入內,映入眼簾的是堆積如山的殘破兵器。
許多盔甲裂開了縫隙,刀槍鏽蝕不堪,甚至還有士卒在用廢棄的馬蹄鐵臨時修補盾牌。
許文山皺眉道:“就這些兵器……還能戰嗎?”
軍械匠苦笑一聲,語氣沉重:“沒得選,隻能修修補補用著。朝廷五年沒給寧州補充過軍械,我們隻能把鐵鍋敲成護肩,老兵的舊甲拆了拚給新人。”
蕭然指尖輕敲兵器架,沉默不語。
這樣的軍械,哪怕寧州再守一次,恐怕也再無餘力支撐下去。
朝廷真的打算讓寧州自生自滅嗎?
他緩緩回頭,看向遠處城牆上那抹挺立的身影。
楚文烈,依舊披著他那身舊甲,白發淩亂,卻站得如一柄未折的鐵刀。
“連他,都開始分自己的口糧給傷兵了。”
蕭然眸光沉了幾分,心底隱隱泛起一絲冷意。
他知道,這座城,若無人伸出援手,早晚會倒下。
黃昏,軍帳內。
數百名士卒聚集,他們大多是寧州的老兵,眼神中帶著疲憊與疑惑。
他們看著站在中央的蕭然——這個從青陽帶來援軍的廢太子。
有些人充滿敬意,更多的人則帶著疑慮。
蕭然緩步走上前,環視四周,開口道:
“你們擔心糧草,擔心兵器不足,擔心寧州撐不過下一次圍城,我都明白。”
眾人沉默。
他頓了頓,繼續道:“今日起,青陽軍將撥出第一批糧草,供寧州軍士卒支用。”
嘩然!
人群中立刻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青陽軍能有多少糧?”
“殿下真願意分給我們?”
蕭然神色不變,接著道:“與此同時,我麾下的‘行轅工坊’,將支援軍械修繕,不再讓你們拿著破刀爛甲上陣。”
這句話一出,不少士卒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這可是他們真正需要的!
“真的?青陽軍有工坊?”
白千乘站出一步,沉聲道:“行轅工坊乃是殿下親自設立,能打造弩箭、精鐵鎧甲。遼軍強在騎射,若有連弩相助,咱們再守城,也不是不可能!”
軍士們的目光閃爍起來。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信服。
一名老兵站出一步,目光犀利地盯著蕭然:“殿下的援助,我們當然感激。可我們到底是寧州軍,還是青陽軍?”
此言一出,眾人神色微變。
的確,青陽軍的幫助雖好,可寧州,畢竟還是屬於大梁的邊鎮。
蕭然微微一笑,目光沉穩:“我是廢太子也罷,是青陽城主也罷,隻要能護住這片土地,何必在意名分?”
“若我能讓你們吃飽,讓你們有刀有甲,能上陣殺敵——這,就夠了!”
短短幾句話,擲地有聲!
軍中一片沉默,隨即,有人緩緩握緊了拳頭。
“我不管誰當皇帝,隻要能活下去,能打遼狗,我就跟誰幹!”
“對!隻要能守住寧州,誰給糧,我聽誰的!”
低沉的怒吼從士卒群中響起,隨著第一人附和,第二人、第三人……
很快,全軍的士氣再度被點燃!
蕭然眯了眯眼,知道自己已經撕開了第一道裂縫。
寧州軍的軍心……已經在向自己靠攏。
深夜,大帥府後堂。
燭火微微搖曳,映照在滿是刀痕的木桌上,影子晃動,如同戰場上翻騰不息的殺意。
楚文烈披著破舊卻仍挺直的軍袍,沉默地坐在廳中。
他的神色依舊堅毅,蒼老的手掌緊緊握著酒杯,像是在握住一份未曾動搖的信念。
蕭然緩步走入,未發一言,目光沉穩如山。他緩緩取出一物,輕輕放在桌案中央。
——龍紋玉佩。
玉佩在燭光下微微泛著冷冽的光輝,仿佛千斤重一般,壓在這寂靜的空氣中。
楚文烈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微微一滯。
“這……!”他緩緩伸手,指尖輕顫,最終還是捏起了那塊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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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枚玉佩,他怎會不識?
——昔年先帝蕭鈺天曾密授軍中重臣,龍紋玉佩,代表天子密令,見此物,如見陛下。
沉沉的記憶湧上心頭,那是幾十年前的舊事。
彼時,邊關仍在,陛下雄踞朝堂,他跪在殿前,接過這枚玉佩。
陛下的聲音依舊清晰:“楚卿,若大梁有變,朕在北境,留有最後的籌碼。”
如今,玉佩依舊,陛下卻被困深宮,情況不明。
而交出這枚玉佩的,是已被朝廷遺棄的廢太子——蕭景玄。
楚文烈握緊玉佩,沉聲道:“殿下……這玉佩……何時到了你手上?”
蕭然淡然道:“半年前,流放途中。”
楚文烈神色微動,他早已聽聞太子流放青陽,卻從未想過,陛下把這最重要的東西給與了他。
這足以說明,隻有蕭景玄,才是陛下選定的接班人。
“你為何今日才取出?”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試探。
蕭然靜靜地看著他,未曾避開那雙曆經風霜的眼睛,緩緩道:“因為今日,老帥才會相信。”
楚文烈握著玉佩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自然明白蕭然的意思。
——若非親眼見證蕭然如何扭轉局勢,他怎會願意再提陛下的旨意?
若非今日寧州軍的處境已然堪憂,他怎會讓這枚玉佩成為談判的籌碼?
這個年輕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楚文烈心中波濤起伏,但表麵依舊不動聲色。
他忽然一笑,將玉佩輕輕放回桌案,語氣平靜:“殿下既然知曉此物的意義,便該明白,手握它的人,並非一定能得到它應有的效用。”
蕭然聞言,微微一笑:“所以,我未曾要求老帥立即歸附。”
他語氣平緩,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穩:“但若有一日,你覺得寧州軍已無可去處……希望你能記得,這裏還有一條路。”
楚文烈的手掌緩緩合攏,緊緊握住玉佩,眸光深沉。
他沉默了良久,仿佛在權衡,最終長歎一聲,語氣低沉而堅定:
“殿下,寧州軍……暫時還是寧州軍。”
“但若有一日……大梁真的無可挽回——老夫,願為殿下而戰。”
某處暗巷,一名軍校緩緩打開一封信箋。
上麵印著燕王的印記。
“廢太子蕭然,竟想染指邊軍?”
“看來,我們得做點什麽了。”
與此同時,另一名黑衣探子迅速穿過夜色,消失在城外遼軍的陰影之中。
戰鬥已勝,但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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