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鐵軍壓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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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簾微掀,山風灌入,卷動他肩側的披風。
    蕭然靜坐於行轅主車內,未言,未動,手中卻握著一卷未拆的族地地圖,一頁頁翻過,指尖停在“龍隱關”三字上。
    這是一座山城,卻像一枚鎖在南境喉骨上的釘。
    車外風起,鼓聲遠傳。
    他忽而起身,掀簾望去——前方山形漸清,城牆如獸伏穀口,霧氣繚繞之間,龍隱關若隱若現。
    他看了很久。
    忽然吩咐隨侍:“傳命——火器營不入關,駐於北麓原地;錦羽軍營整三列,二線待命。”
    “命青陽前軍緩步逼近,不作攻勢,施壓為主。”
    “我要龍隱關所有人,看清這不是使臣來問話——而是王者來定局。”
    那隨侍略有遲疑:“殿下,若他們拒不見……是否強攻?”
    蕭然不答,神情微冷。
    “強攻,不必。”
    “這些人,以後還有大用。”
    “但——讓他們明白,我已至此,若不迎我入門,那這門……就留不得了。”
    ——
    許文山隨右翼而行,一身鎧甲未換,斜披軍袍,步履如鐵鑄山嶽,目光如鷹,殺意沉沉。
    即便尚未痊愈,他仍策馬當先,親執戰刃,於陣前督兵。
    “若非要談,就要帶著讓他閉嘴的兵鋒。”
    他低聲如雷,“他若膽敢翻舊賬,我便帶人把這南境蕭氏踏平。”
    同行之兵皆肅然。
    無一人不知,許文山一身百戰之骨,曾一人橫斷敵騎七十餘名,單刀斬敵副將於城門口,護軍不退。
    其怒,不是私怨,而是鐵血護主的信念。
    ——
    陸之騫披儒袍而行,隨書院諸生走於側翼軍陣之後,白衣勝雪,風聲過耳,拂起他衣袂長卷。
    他目不斜視,望向關前列陣如山的兵鋒。
    心中卻起波瀾。
    “這不是雁過無痕的軍勢。”
    “是能破城奪心的刀光。”
    他自問多年臨書輔政,從不輕許信任,而今卻覺這少年王者,不再隻是棋局的良手,更是——掌勢的中樞。
    “他若真能過這一關……”
    “我陸之騫,也許,押對了這一局。”
    “也許這一次,南境真正需要的,並不是老族人的敘舊——而是這場攜兵而來的青年怒火。”
    ——
    李恕,他是隨軍中最年輕者。
    丹陽書院弟子,一身書袍尚新,腰懸筆卷,原是為觀陣隨行,實則心懷忐忑。
    可一入軍中,他便目眩神馳。
    他親眼見——火器營列陣如山,炮台高築,鐵車滾石,遠勝南境舊製;
    青陽軍鐵甲無隙,操演如潮,口令齊震如鼓,步伐整齊至分寸無差;
    他在這一刻,第一次真切意識到:
    這不是南境以往的軍隊。
    這是蕭王的兵。
    這是一支——可以讓敵人寒膽的軍。
    他心中一震,低聲喃喃:“原來……書也能隨軍。原來文可為刃。”
    “若是為他而戰,我願執筆為旗。”
    他回頭望向龍隱關,第一次,不是敬畏那座族地石碑,而是期待它低頭。
    ——
    【龍隱關內】
    高牆之上,烽煙未起,戰鼓未響。
    但山外軍勢,已如天壓地合。
    龍隱關,三麵環山,一麵開原,如今卻仿佛被銅牆鐵壁封死於天地之間。
    探馬報至——“啟稟諸位長老,錦溪至霧嶺、赤嶺至丹陽,全境通道盡封!”
    “南境三十六小郡,已有十八派人入關求見,皆言——願歸蕭王。”
    議堂之中,氣氛頓時緊繃。
    族長蕭重霄身披銀狐玄袍,手扶竹杖,端坐堂上,麵如鐵石,眼神沉沉。
    “他……真來了?”
    “不是十萬。”副堂長老低聲答道,“是他親率一萬精銳,行至龍隱關外。”
    “但外圍,至少還有十五萬青陽兵馬布防,封穀斷路。”
    “而且——”
    那人頓了頓,低聲補上一句:“而且……行轅工坊的所有火器,盡數隨軍。”
    眾人嘩然。
    蕭重霄眉頭微凝:“什麽火器?不過是些弩車雲梯罷了。”
    “非也。”另一位長老麵色陰沉,“這次不是尋常器械。改良的雲梯以機關連軸,能升三層,翻牆而不倒;火炮之威,百步之內碎鐵裂木,石骨俱焚。”
    “更有連弩車、掘地矛、焚雷彈……連我都不知那些機關何時造出。”
    “都說行轅工坊之兵,天下無敵——”
    “如今看來,那是保守之說。”
    堂中諸人麵色皆變。
    蕭重霄目光如刀,冷聲開口:
    “一萬兵,卻圍我五萬之城,不退半步。”
    “他憑什麽?”
    副堂長老低聲應道:“他憑的,不是人數。”
    “是十五萬大軍在外聲援,是行轅火器環伺,是他自掌的南境民心。”
    “更是——他帶來的那句傳言。”
    “南境,隻歸南境自己。”
    ——
    【龍隱關·城樓】
    關樓之上,青衣如墨,羽扇輕展。
    蕭景庭靜坐欄前,目光冷漠如石,遠眺南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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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軍列陣,旌旗如林,他未動眉,隻淡淡開口:
    “無非又想借兵嚇人……我不吃這套。”
    身後謀士低聲道:“要不要遣人接引?”
    “接?”他冷笑,“不接。”
    “讓他知道,南境之主,不是那麽好當的。”
    他起身,望向門外命令:
    “封樓。”
    “撤市。”
    “斷糧。”
    “驅民。”
    “把他曾看過的景,全換了。”
    他步入內堂,揮袖而去,留下最後一句:
    “對了——”
    “把祖堂門口那座‘先祖石碑’搬到門口去。”
    “他若真要進,就得繞著走。”
    “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繞。”
    ——
    關外,晨光微起,旌旗獵獵,鐵蹄如鳴,風過戰袍之上。
    蕭然立於馬下,望著那一座立於關前的古碑。
    碑高七尺,沉黑如鐵,字跡斑駁卻鋒銳未失——“蕭氏正統”。
    他望著良久,一言不發。
    身後兵騎肅立,無人敢近。
    風卷而過,將他發絲吹亂,披風微揚,仿佛山河在背。
    蕭然終是動了,策馬徐行至碑前,腳步未疾,卻步步生聲。
    他看著那四個字,嘴角微揚,眸光深邃如鐵。
    “他以為,這石碑能困我?”
    “他以為寫了‘正統’二字,便能定我位、限我身?”
    他輕聲呢喃,唇角浮現一抹冷笑,語氣低沉:
    “我若真怕姓蕭,又何苦走這一路。”
    “我不是不認祖——我認。”
    “但我也認清了祖的錯。”
    目光從碑文滑落至其根基,一處細密的石紋開裂,似有年久未修之痕。
    “你想用祖宗之名束我?”
    “那你太小看一個——本就不是你這世道來的人。”
    他低低吐出一句,仿佛隻說給石碑聽:
    “我不是不敬祖宗。”
    “隻是我來的那個地方——姓,不值錢;血,不決定一生。”
    “我信人能改命。”
    “若姓蕭不能護一方百姓,那我就讓這天下的蕭字,換個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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