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兄弟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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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道盡頭,風聲漸歇,塵沙未動。
    火把在石壁上映出橘紅跳影,沉沉如喘息。
    空氣中混雜著火藥的餘味與死屍的腥氣,宛如一口閉合的古井——深不可測。
    蕭然等人止步於一段寬敞轉折的道口,前方的石階筆直通向林家塚地,那是“龍脊秘道”的外山出口,也是舊林氏嫡脈的安魂之所。
    一道人影站在出口石門邊。
    身形挺拔,披風微揚。
    火光自他身後投來,將他麵前的地麵拉出狹長陰影,恍若一道將生死分隔的刀痕。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望著對麵。
    而對麵,老齊已無聲立起,眉眼深沉如鐵,手搭刀柄,未動,卻全身繃緊,如弓上滿弦。
    兩人目光撞在一起,瞬間點燃空氣中無形的火星。
    兩人皆不語,仿佛世界隻剩下彼此呼吸的回音。
    就在這沉默將凝結成霜時,身後密道之中,忽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清脆落地,如鐵骨踏石。
    一隊身披黑衣的內衛悄然現身,列於齊仲海背後。
    無人說話,無人動步,卻將整個出口圍成一口沉默的殺陣。
    那一刻,誰也沒有開口。
    因為他們知道,此地不是對話之所,而是——對決之局。
    今日,注定隻有一人活著離開霧嶺。
    ——
    “你……你們是兄弟?”蕭然的聲音,在壓抑的林風中顯得低啞。
    老齊未答,眼神卻已鎖死在那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上。
    許文山忍不住低語:“我在天都當差時,就曾聽說過內衛是由一個姓齊的大人組建的。名為齊東海。而今,內衛的統領叫齊仲海。一字之差。難道老齊就是齊東海?”
    “齊東海……好久沒聽到這三個字了。”齊仲海忽然冷笑,嘴角帶著幾分嘲諷。
    “不是他從不提,而是他忘了。”
    “這內衛都是他一手創建的。”
    他輕輕轉動手中雙匕,銀芒劃破夜霧,語氣森冷:
    “可惜……他背叛了內衛。他隻效忠一人,那就是老皇帝蕭禦衡。他忘了初衷,內衛隻忠於大梁,而不是某一人,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老齊靜靜望著齊仲海,目光沉冷。
    他沉聲道:“你投靠林婉柔?把內衛拖進地獄,囚禁老皇帝。這就是你說的忠於大梁?”
    聲音仍穩,但尾音低了半分,像壓著心底某種不願言說的痛。
    “這等弑主行徑……你竟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是怎麽做到這麽厚顏無恥的?”
    他頓了頓,眼神一閃,似是有什麽舊影從記憶深處泛起。
    他喉結滾動,半晌才低聲道:
    “齊仲海……我沒想過,咱們兄弟,會在死人堆裏見麵。”
    “我一直記得,父親臨終那句話——‘你是哥哥,要護他一程’。”
    他說到這,語調輕得幾不可聞,“所以,我帶你入內衛,給你副統領的位置。”
    “可你——竟親手,把我最信的東西,一樣一樣毀掉。”
    他抬眸,那一瞬,眼神鋒利如刀,卻仍帶一絲難以割舍的慟意。
    “齊仲海,要不是我還記著那句遺言——我早該……一刀宰了你。”
    “你不是狼崽子。”
    “你是——我們齊家的報應。”
    齊仲海聞言,臉上笑意一收。
    “你錯了。”
    “哥,”他輕輕吐氣,“你是把我從牢裏拖出來……再塞進你陰影裏的。”
    他頓了頓,眼神陡然鋒利,如出鞘之刃。
    “你知道我從小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麽?”
    齊仲海輕笑,目光卻如深井般冰冷:“‘你哥是天才,你少惹事。’”
    “你劍術天成、謀略過人、父親眼裏你是家族的榮耀,而我?”
    “我隻是一條——該安安分分匍匐著的影子。”
    夜風忽起,林葉搖曳,一隻夜鴉撲簌飛過,驚叫劃破林間的寂靜。
    毒霧尚未完全散盡,遠處幾具黑甲屍體蜷縮在樹根下,仿佛被黑夜牽著無形命線,時而微微顫動。
    火光映著他們蒼白的臉,像是被時間遺忘的回音。
    ——
    齊仲海眯起眼,忽然側頭,像聽見了什麽耳語,笑意詭異:
    “既然你是日,那我就做夜。”
    “你照亮大梁,我便燒了它。”
    “你守的是江山社稷,我要做的,是讓那江山為你陪葬。”
    蕭然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你從未效忠林婉柔?你從一開始……就是奔著皇陵寶藏來的?”
    齊仲海淡淡一笑,慢慢抬手,將披風一撩,冷冷的說道:“這……可不是林家的東西。任何人都可以去拿。”
    他一字一句道:“我從未效忠過林娘娘,也從未真心站在天子一邊。”
    “我效忠的——隻有我自己。”
    “有了寶藏,我齊仲海——憑什麽再活在任何人之下?”
    “而林慶……”他輕哼一聲,“我本以為他隻是一介武夫,誰知他藏得更深。他早就防著我。我一動手,他便引爆前方的火藥。”
    “這心機深度,完全不亞於他的妹妹林娘娘。我終究還是小看了這個南境的林家族長。”
    許文山冷笑:“你可真行。黑吃黑。”
    “你追殺他不成,現在對我們下毒手。怕我們破局,是嗎?”
    “我不是怕你們破局。”齊仲海輕描淡寫。
    “是你們太吵。”
    “我這一生,最煩吵人的狗。所以,你們都得死!”
    他說到這兒,忽然側頭一笑:“哥,不如我先送你上路吧”
    ——
    刀鋒未動,風已驟變。
    齊仲海忽然欺身而上,步伐如梭,身影化一道影線直撲老齊咽喉!
    老齊毫不閃避,刀橫迎上,鐵刃與匕首碰撞,爆出火星與勁響!
    “當——!”火星四濺,林葉震顫。
    一招既出,兩人貼身交鋒,目光交錯刹那——一動不動。
    齊仲海左手微顫,袖中第二匕悄然滑出。
    他反手掠斬,角度刁鑽如蛇信探喉,卻在臨近肩頸時輕輕一偏,僅劃開外袍肩甲一角。
    老齊刀勢驟轉,長刀自下而起,強勢破攻,斜斬而上!
    齊仲海弓身避開,腳下一點,借倒枝飛退。
    “你還是老樣子。”他輕笑,目光鋒利,“出招太正,殺心太輕。”
    老齊收刀不語,忽然冷冷開口:“你這一刺……可以刺心的。”
    齊仲海神情微滯,似有一絲遲疑在眼底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他輕笑掩飾,聲音卻低了半分:“你看得太細了,哥。”
    老齊目光如霜:“我帶你進內衛,副統的位置也是我求來的。你哪一招我沒見過?這不是招式——是你心裏,還沒真下得去手。”
    “但是……我不會留情。因為你早不是我的弟弟了!你是我的仇人!”
    風起,火光映在他臉上,照出一張不知是憤恨還是悲涼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