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清月 讓一切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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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薩滿這具魂軀正肉眼可見地散逸、腐朽。
    我也會塵歸塵,土歸土。
    我斬了自己的魂體,也斬去通往現實中的媒介。
    總之,都結束了。即便回到現實又如何?現實裏我也是被診斷書判過死刑的人。
    我看著荀清月在星光中化為虛妄,心裏難過極了。她雖然不是我,隻是量子態裏的npc角色,可也是我拚盡全力活出來的。她不是被隔離記憶後的打工人,是我活生生在量子態裏真實的存在。如今,就要灰飛煙滅了。
    這時,我餘光瞥見漣漪光波裏,那個顛倒眾生的“我”。不由心生一個問題,那,是什麽?我拖著老薩滿的殘影,踉蹌地靠近那片漣漪。
    漣漪中的“我”安靜地懸浮著,美得驚心動魄,卻又空洞得令人心悸。她的睫毛在虛空中微微顫動,仿佛隨時會醒來。
    我忽然想起在鷹嘴峽第一次遇見老薩滿,他說過這樣的話,“我在這片土地上行走了六十年,從來沒見過兩個魂靈的人。”
    “兩個魂靈……”我嘶啞地重複著老薩滿的話,腐爛的手指觸碰漣漪。漣漪蕩開的刹那,我猛然明白過來。這個完美的鏡像才是量子態遊戲裏的“正版”荀清月。而我不過是暫居這具數據的合約過客,扮演npc角色的打工人。
    老薩滿入侵我的意識前,把荀清月的主體給擄了進來。
    我想起戴上金鐲之後,容貌發生的變化,也許正是老薩滿的赫蘭吉拉抽魂術,讓荀清月本體被激活了,才會潛移默化地改變著我的容貌。
    老薩滿覬覦真實世界,放棄了荀清月的本體。他經曆過我完整的三十年歲月,自然知道係統回收,竟然打起我現實人生的主意!
    可惜打錯算盤!他觸碰了我的底線。他以王棱樣貌對我的侮辱,徹底動搖了我活下去的信心,那種痛徹心扉的絕望和損害,直到此刻依然如爛肉附體,腐臭熏人。
    我每分每秒都在動尋短見的心思,所以當我出刀時,心裏是決然的,沒半分猶豫。弄髒了魂靈的自己,不配活著。
    原本愛王棱就愛得卑微,從此後,一刀兩斷。既斷念想,也斷性命。
    想著想著,痛苦就像扼住喉嚨的髒手,腐爛的肉撲簌簌從身上向下掉落。
    可眼前的荀清月給了我一線希望,不僅僅是活下去的希望。而是,這身魂靈是幹淨的,純潔無瑕,擁有她,就像重新活一次。
    執念如同野草,春風吹又生。
    這莫非就是命運?一線希望如野火燎原。
    如果我能在老薩滿徹底潰散之前,將意識轉移進那個空白鏡像。或許,我不會死,我會成為真正的荀清月,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等我的眉眼徹底長開時,那張驚世駭俗的臉能打動王棱的心嗎?
    我心裏莫名的疼。
    “刀哥?”我輕聲呼喚。“幫妹妹。”我默念赫蘭吉拉~招魂秘咒,老薩滿的腐肉忍不住微微顫抖,散發出刺鼻的惡臭。
    刀魂的光芒漸漸柔和,最終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不是斬向敵人,而是劈開了漣漪鏡麵。
    ……
    仿佛無盡歲月刹那流過,鏡像中的“荀清月”睜開眼睛。
    那一刻,老薩滿的魂軀終於撐到了盡頭,在幽冥光影中化作飛灰。
    我看著消失的漣漪波動,感受每一寸肌膚冰潤皎潔的活色生香,心裏輕輕呢喃,“清月,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我會找到咱娘。朔風營裏有的是好男人,隨她挑。”
    “刀哥!”我輕聲呼喚。趙五的刀魂出現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我看見跌落在塵埃中的金鐲,拾起來套進腕子。金鐲與我結過血契,它也是不會離開我的存在。
    漣漪的鏡麵已經不複存在,眼前是無盡的黑暗。我深吸口氣,向著黑暗更深處,緩緩前行。
    這裏處處有暗靈出沒,是我完全陌生的地方。可我不慌,刀魂陪伴左右,那是我在這裏的底牌。
    遠處孤零零一處墳塋,我輕移蓮步,墳塋就已在腳下。
    虛空浩淼,我忽然明悟,那不是墳塋。是我心裏的妄念在幽冥世界的投影。
    趙五破碎的虛影再次浮現眼前。
    我早猜到會是這樣,這裏像是被薩滿詛咒過,你想要的一切在這兒都有可能出現。
    “趙五!”
    他能認出我麽,我早不是當他婆娘時的那個,幹巴巴、麵黃肌瘦的少女。
    趙五睜開眼睛,露出柔和的微笑。
    我沒哭,我細細看他,想從他身上看出什麽端倪。
    趙五身上三處中箭,和郭孝告訴我的一致。
    護心鏡被鐵蒺藜震碎,可心口那支箭卻偏偏還插在那裏。
    我忽然反應過來。那支箭是從身後射入的,所以我怎麽看都覺得不對。其他兩支箭是從前麵射穿身體,洞穿皮甲。所以隻有創口。
    “知道身後那支箭是誰射的麽?”
    我忍著心裏的難過,問他。
    趙五搖搖頭。
    我沒再說話,陰陽兩隔。說再多,也比不上一次真切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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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投身在趙五懷裏,仰起脖子,踮著腳尖,努力把自己送到他眼前。“趙五,這是清月的初吻,要麽?”
    趙五嘴唇濡動,眼中滴血。他一把攬在我腰上,低下頭,用力吻下去。
    我閉上眼睛,任由他索取。“趙五,要我麽,幹淨的身子……”
    可趙五拚盡全力也沒能再堅持下去,他的熱烈如風一般,迅速化成虛無。與此同時,墳塋也消失在我眼前。依舊是無盡的黑暗,就仿佛一切都未曾出現過。
    我沒法再裝作平靜,淚如雨下。
    生命竟如此卑微、短暫,譬如驚鴻一瞥。
    我仿佛回到南城小院裏,在那個不期而至的清晨,等來的卻是陣亡通知。
    我會找到那個射冷箭的人。
    把初吻獻給趙五,了卻殘念後,我重返肉身。
    當我從身體中覺醒,燭台的蠟燭才燃了小半截。在幽冥空間裏整整一夜,竟短暫到燃不盡一根蠟燭。
    我全身像是碎裂似的痛,那是昨夜的摧殘融進肉身後的反應。
    我強打精神,站起身走上了望台。
    少男少女還在托著下巴等流星呢。
    “喂!”
    “姐。”兩個人一起回頭。
    “走了!”
    “去哪兒?”二人異口同聲。
    “連夜回第九峰燧……”
    說完我轉身走下台階。
    在顛簸的廂車裏,我沉沉睡去。很快發起高燒,能聽見阿樹和果兒的驚呼聲,可就是張不開嘴。
    狂奔的馬車在穀地黃沙上疾馳。阿樹拚命鞭馬,我終於開口說話。
    “輕點兒!”
    “嗯。”阿樹竟然能聽見我近乎呢喃的低語。
    聽牆根兒的本事見長。
    酸果兒學著我的樣子,把我擱在她腿上。指尖溫柔的像花瓣。這丫頭,養對了。
    “姐隻是應激反應,沒事,死不了。”我喘息著說。
    “姐,啥是應激反應?”阿樹一副幼稚的語調。
    “裝蒜。”阿樹比我才小一歲,成天裝出小我十好幾歲的氣場。臭小子!我寵溺地罵著。
    “應激反應,就是,就是你那樣打馬屁股,它的反應。”我編著哄孩子的瞎話。
    “乖,以後不打了。”阿樹伸出手夠著馬屁股摸呀摸。
    我氣得忽然覺得發燒好了一半。
    回到峰燧,我整整燒了三天。
    直到自己都覺得糊弄不下去了,才勉強起來喝粥。再不起來,林醫官該哭去世了。
    可接下來該咋辦?
    郭孝看見我就像被木樁子砸了腦袋。
    荀清月正主兒的回歸,讓肉身開出絢爛的花,那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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