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赤裸的腳丫趟過青草地，渾然不覺自己拎著羊皮裙擺，渾身銀飾嘩嘩作響。
    我汗津津地跑進大夕立的營地。圍著篝火，幾個半裸女子跳著西域豔舞，大夕立抱琵琶唱得正歡。
    兩手撐著膝蓋，劇烈喘息。等我抬起頭，再次看見他那張男主臉，被火光映得通紅。
    “喂！……”我喘得沒接上話頭。
    所有人一下子愣住，似乎完全沒能料到我出現在這兒。
    豔舞女子躬身後退，四周的侍女護從紛紛躲開。
    篝火旁，隻剩我和他。
    我捂著胸脯，兀自喘息不停。
    大夕立眸子燃燒起來，熾熱。
    “要幹嘛？”大夕立挑眉。
    “有人，有人要你死！”我終於緩過來，聲音急促。可你看他那副死樣子！就好像看見鬼一般。
    “是麽？難道最想我死的，不是你麽？”他嘴角歪笑，肩膀一聳。
    有病！就說他是不是莫名其妙。初見我恨不得給雲寶兒當後爹，這會兒擺出二流子樣。
    “真的，這個消息，可比五萬石粟米值錢！”我咬著下唇，直跺腳。
    “喔！真的麽，那我是不是該，結賬？” 大夕立抱著臂膀，肌肉成塊，又結實又有型。看著洋洋自得，真讓人著急。
    我忽然冷靜下來，自己跑昏頭了。
    深更半夜跑進人家營地，說這種話，鬧誤會。
    “呼屠吾斯要你死，好讓你爹和漢人打！懂？”我平複呼吸，一字一句道。
    歪嘴的大夕立一點也不好看，還好，我的話讓他瞬間清醒。
    他隻愣神半息，就環起指圈，打了個奇怪的胡哨。
    耳朵裏立馬充滿給弓上弦的牙酸感和兵器碰撞聲。
    幾處篝火很快熄滅，推板車，埋木柵，周圍很快忙碌起來。
    我搖搖頭，“沒用，來的是刺客！”我上前一步，“他們會無聲無息要你的命。”
    我想起薩滿爺爺。“甚至，在夢裏，砍下你的頭。”
    大夕立，“喔，那我還忙活什麽？等死唄！”轉身進了大帳。
    我隻好跟進去。
    “要不，你連夜回烏孫國，死家裏好過連累別人！”我跟在他屁股後麵，打商量。實話實說，像薩滿爺爺這種巫祝，要想弄死我，也就一圈小火苗的事。
    大夕立拎起酒囊，灌了一脖子。
    “不回，就死你家。”銅色肌肉塊亮得反光，讓人心驚肉跳。
    “喂！”
    我無語了，難怪雕月不喜歡他，你看他會聊天不！
    “跟我來。”我轉身就走。
    “幹嘛？”他不情不願地拎著酒囊，跟上。
    祭天台，石頭房子。悠長的石板路。
    長明燈，昏黃的小屋。
    “藏這裏，我讓人每天給你送吃的。”
    大夕立終於收起他那副紈絝德行，聲音變得不同，“聖女殿？你真豁得出去！”
    他滿臉驚訝，變得認真。
    “嗯，信我了？”
    在我的記憶裏，聖女殿能遮蔽薩滿巫祝。至於明槍冷箭，總有的應付。
    我轉身要走，“想要什麽，吩咐就行。”
    “別走！”大夕立輕聲喚道。
    “忙呢！”我轉身叮嚀，“千萬別出去，忍個把月，呼屠吾斯會去打別人的主意。”
    大夕立笑了，陽光燦爛，“你還真是，護短麽！”
    “瞎說什麽！”我瞪他一眼，轉身向外走。
    他突然伸手，我被拉個趔趄，被他瞬間攬在懷裏。
    推了兩下，沒推動，氣笑了，“怎麽！還不死心？想給我兒子當後爹？”
    “哼哼！什麽時候，你也有兒子？”
    “少裝蒜！不見過麽？”我搖晃著肩膀。
    “明明是清月妹子的，與你何幹！”他力氣好大，三哥都不是個。
    我僅僅驚愕半息，就瞬間明悟，我附身在雕月的肉身上了。
    真要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腦子有點亂，可眼下也沒多時間去糾結。
    “聽著，殿下，生死關頭，腦子清醒點。”我沒再掙紮，任由他牢牢禁錮腰身，“呼屠吾斯正在居延海集結戰馬，頭一個就對付你爹。”
    我喘口氣，“你死了，就是羌人悔婚殺人，會死更多人，懂？”
    我又掙紮了一下。
    “嗬，我爹兒子多到自己都沒數，你想多了!”大夕立身子火燙，可聲音卻冷得嚇人。
    “放開！”
    “不放。”
    “想幹嘛？”我瞪著他，兩個人的喘息聲，格外刺耳。
    “你自己送上門，怪我？”他嘴角又浮起歪笑。
    “你！……去死吧。”我被勒出弧線，喘不上氣。
    他一把將我推向石壁，整個人貼近，灼熱的呼吸噴在臉上，讓人發昏。
    兩隻胳膊給他高高舉起，按死在石壁上。
    “怕我死，就聽話……”
    我悔得腸子都青了，這就是個渾人，早晚給自己蠢死。
    “問你句話！”我聲音抖的厲害。
    “嗯。”
    “答不對，死給你看！”
    “我發誓！”大夕立像一頭狼，嚎叫！
    “喜歡我？還是為了羌人，和牧場？”我咬著嘴唇，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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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隻有喘息聲。
    “說話！”我聲音淒厲。
    他的心跳聲震得小屋轟響。
    “說話！”瞬間，哭了。
    兩腿，正一點點，分開。
    “說話！”我閉上眼睛，等他裁決。
    手鬆了，大夕立轉身就走。
    “你幹嘛！”我慌了，追著他跑。
    “想退婚……就退，我按手印！”他大步流星，我赤著腳丫，拚命跟在後麵。
    “出去，會死！”我摔在草地裏，顧不上疼，掙紮著爬起來。
    大夕立停下腳步，月光下，整個人隻比月亮低半頭。
    “我喜歡你，可你，不該問！”
    他沒再走那麽快，可我，也沒力氣再追。
    四周跪了一大片，正歡歌跳舞的羌民，看見雕月，紛紛匍匐行禮。
    怎麽辦啊，這個死心眼！
    一個時辰，沒時間了。
    我有種強烈的直覺，大夕立很危險，非常，危險！
    不顧一切追上去，石子硌出血。
    “殿下，小心！”我拚命驚呼！
    我已經感覺到死亡的冷冽，伸手摸刀，刀，不在。
    摸向發髻，去夠那隻骨簪，沒得！
    大夕立這個缺心眼的，他挺拔的身子就是個活靶子！那個短的不能再短的刹那，我撲了上去。
    噗！
    一隻發著幽光的箭，一箭穿破，我踉蹌著跌向他，箭勢頭不停，直刺入大夕立的後心。
    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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