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西征軍孤軍深入，洪池海這片大湖已拋在身後。
    關於那次幾乎帶來滅頂之災的大霧，在軍中瘋傳各種版本。
    其中比較靠譜的是，大都督的小妾丟下長安的質子，不遠萬裏渡過陰山，出手救了右路軍。至於小妾是如何得知大霧中的殺機，就傳得更加玄幻。其中流傳最廣的是，魏娘子原本是薩滿聖女，被大都督以秘法降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成了大都督的禁臠。
    消息不脛而走，以至於行軍時，已經出現匈族老幼驅趕牛羊，哀求漢軍放過聖女雲雲。
    西征第一戰，竟然是為了匈族聖女。
    大約三千騎兵，在一處緩坡列陣邀戰，領頭的少年掄著狼牙棒，來回兜圈子。
    “車師國牧羊兒骨力！漢狗誰敢一戰？”少年威風凜凜，手裏的大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風。
    竟然是車師國的仆從軍。
    趙破虜沒打算撕破臉，這裏也不是你死我活的地方，離居延海還遠著呢。他催馬上前，打了個招呼。
    “瞎吵吵什麽！嚇唬誰呢？”他滿臉不屑，“車師國咋啦，你國主的大女婿是我家天子的二侄子。”趙破虜從馬背上摘下擘張弩，有弓有箭的，誰跟你費那勁。
    一揚手臂，對準牧羊兒骨力就是一箭，戰鬥結束。
    牧羊兒骨力肩膀上咣嘰！一箭就給插上了。疼得一哆嗦，才要罵漢狗，又覺得不合適。沒聽麽，國主的女婿是他家天子的二侄子。這都沾著親呢！
    “你媽的沒膽單挑，放冷箭？”呲牙咧嘴牙癢癢。
    百戰周驍催馬上前，“老弟，要不咱倆比劃比劃？”說著抽出斬馬刀，那可是大刀片子，專砍馬蹄。
    牧羊兒骨力罵道：“比劃個屁，你們漢人他媽的耍賴！”罵罵咧咧撥轉馬頭，不打了。才走幾步，又轉回頭，“把聖女交出來，拿女人當擋箭牌，真他媽不是東西！”
    趙破虜和周驍全一臉懵圈。
    “說得跟真的似的，魏娘子真是聖女？沒搞錯？”
    “嗯呢，都這麽說！”牧羊兒骨力一副缺心眼的樣子，帶著三千人跑來擋八萬大軍的路。
    趙破虜偏不打，車師國還沒反呢，這不知道是誰出的餿主意，把車師國的仆從軍丟前邊來送菜。
    ……
    沒多日，景色為之一變，已經是無盡的戈壁黃沙，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大軍紮營，埋鍋造飯，今日喝羊湯。
    我正給郎中、老爺子和還有幾個少年舀湯，帳簾挑起，親兵露出臉。
    “姐，大夫人派人來了。”一臉憋尿的樣子。
    “滾！”我臉一拉，聽見沒，大夫人小老婆的，編排人是吧！
    “姐，快去瞅瞅，大夫人送禮物來了……”
    親兵巴結道。
    我拎起裙擺就往外跑。
    一架馬車，幾個穿朔風營製式鎧甲的兵卒子正卸箱子。其中一個回頭，一看，我樂了！彎刀老六。
    彎刀老六從胸甲裏取出一個皮囊。
    “大元帥要親手交給如夫人。”老六恭恭敬敬。
    噗，十兩銀子。
    老六嘿嘿一笑。“謝如夫人，在下職責所在，受之有愧。”直接一推，拒了。
    哼，敢收半個子兒，回頭整不死你。
    我哼哼地想。
    荀清月那邊幾大箱子的零嘴兒，麻油糖、蜜瓜幹、牛肉幹、芝麻圓，除了吃的沒別的。就說我和她是不是一個人吧！現在除了饞我還真沒啥惦記的。
    幾個大箱子搬進營帳，大胖、二蛋和石頭差點瘋了，長這麽大沒見過的零嘴兒，管夠。
    老爺子和郎中也沒客氣，挺大的人了，跟小孩兒搶食。
    又過一會兒，軍中一陣亂糟糟。出去湊熱鬧看去，原來是我那批軍資送到了。中藥、山貨、各種皮毛，幹果，反正啥都有。正經八百的雍州特產大集合！
    這下軍中又開始傳，瞧人家魏娘子多會做人，上萬兩銀子的土特產眼睛都不眨，全入庫了。這說明什麽？你傻呀，說明大都督家裏的鑰匙，都在人家魏娘子手裏管著呢。
    經過添油加醋後的八卦，我得待遇明顯提高，顯然成了利益相關方。
    傍晚，親兵來請人了。
    “姐，中軍那些大將說要您去值夜。”
    “不去，大都督不是還有兩條魚麽？”
    我扭了扭腰。
    “早被關禁閉了！”親兵撇嘴。
    “為啥？”
    “說是禍國殃民！”小兵咬耳朵。
    我頓時笑成眯縫眼，活該，暗樁不好好幹，成天惦記我老板的腰！
    終於獲得了這幫前線大將的認可，還是銀子管用。
    郭孝麵沉似水，閉目昏睡。
    我牽起他的手，脫了中衣給上下搓背活血，這些活兒多半沒人幹。男人甭管混多風光，一旦倒下，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一會兒，郭孝臉上有了點血色。
    夜半時分，大營一片寧靜蕭瑟。我念動秘咒，進了幽冥界。
    冥空皓月，冥河流水，碧紗櫥外，露台清涼。
    我取出那支釵頭鳳，迎空一甩，一支釣竿霎時呈現。一甩，吊鉤落入冥河。
    來吧，大祭司兀鷲！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斤兩。
    靜靜等待，這裏時間靜止，也不知道會等多少年？當然，也許會很快。
    這也是釵頭鳳第一次出手要人命，疤臉用那個姐姐的釣竿給我弄得。
    “卓哥！”我心裏沒來由想到那頭牛，那頭曾經讓我死去活來的牛，還會出現在我的生命裏麽。我每次想到他就渾身發脹，難受！
    很難再見了，他被糾錯，回了現實。現實一天，量子態一年。他回去和老婆過個把月，不算過份吧，再回到量子態，我都成老太太了。他還會要我？
    萬一他那攤事再耽擱一下，我或許都老死了。
    西裝男說得沒錯，他是我幾輩子夠不著的存在。就算和他回到現實，我也沒法在陽光下和他在一起。
    正胡思亂想著，浮標動了。
    我舉起魚竿使勁向上一拉，一道虛影從冥河飛出。
    那道虛影，瘦長，長發亂飛。兩個眼窩裏，空洞無物，又猙獰又嚇人！
    我死死盯著他。
    釣竿順手一插，我向前一步。
    “大祭司，兀鷲！”
    一張拉滿的弓，一隻散發著幽光的箭，指向這個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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