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島，庭院深深，一片死寂。
    接我來的人作出請的手勢，我的赤腳踩著鵝卵石向裏走。
    踏進大廳的瞬間，如同切換時空，不再是中式大堂優雅的靜，而是古戰場千軍萬馬的血腥。
    遍地馬匹和屍體，身上的箭矢如野草，火油味刺鼻，天空陰霾橫亙，被血光映得發紅。
    此刻，耳邊靜得嚇人，隻有風聲。
    兩邊隔著一條小河對峙，河麵很窄，不如說是小溪。
    莫雲之渾身浴血，她身上還穿著鵝黃套裝，短裙之下，血水順著大腿向下淌。身邊幾個保鏢，手中持槍。
    衛瓘還是老樣子，托著茶杯，坐著一張老式靠椅，身後上千古代戰卒。
    小溪裏躺著一個女人，是仟若。她還沒死，胸脯還在起伏不停。
    兩邊開戰了！
    我慌張地踩著溪水，把仟若扶起來，靠在我懷裏。
    “衛瓘逆轉時空，湖心島回到千年前……”仟若臉色煞白，氣息微弱。
    箭矢和槍械對決，上萬大軍打到這會兒，十不存一，可莫雲之終究沒幾個人了。
    我打給仟若的那通電話，讓戰鬥按下暫停鍵。
    衛瓘啜了一口茶，“她們說不知道你去了哪兒，小東西，你能解釋一下麽？”
    我眼淚止不住了，為了我死了這麽多人。
    “對不起，仟若姐，我，我去……”我想了無數個借口，找不到一個適合在此情此景下管用的瞎話，“我去找疤臉了。”
    無奈，隻能推給疤臉，希望他能讓衛瓘多少忌憚些。
    衛瓘放下茶杯，冷笑，“明碼標價，我老衛沒缺你半個子，你找他來，看看你死還是我死？”
    我臉刷的慘白。
    我知道衛瓘沒下死手，湖心島對他有用，否則他在公海開發那座島幹嘛，他又不會弄那些黑市角色。
    莫雲之傲然仰頭，“雅妮，不關你事，你走吧。”
    “湖心島不關我事，可仟若姐，她關我事。”
    我看向衛瓘大佬，“考慮一下，不要趕盡殺絕？”
    衛瓘笑了，“小東西，你沒事吧？”他端起茶杯，“小玩具也想上桌摸牌？”
    “替我姐摸一把，行不？”我看向莫雲之，莫雲之點頭。
    她敗了，沒得選。
    我一招手，竹節簪出現在手心，接著變長變大，直到恢複骨杖的模樣。
    衛瓘臉色一變。
    “薩滿聖杖？”他站了起來。
    我高舉骨杖，時間之力盡數釋放，轉眼時光開始回溯，這是和孔夫人融合後又在天機樹下一天一夜的全部底牌，能做到什麽程度，未知。
    風雲變幻，眼前畫麵眼花繚亂。
    時間不停向回倒轉，我臉色似鬼，身子發抖，幾乎就要脫力倒下，可還不夠，又勉強撐了幾個呼吸，終於耗盡力量，骨杖縮回竹節簪大小，飛回發髻後的虛空，沒了蹤影。
    我喘息著眼前發昏，被人死死摟著，餘光看去，仟若此刻已經沒事了。
    我四周掃視，驚喜地發現，遍地荒草，千軍萬馬列陣，刀光槍林，盾牌如隧。
    湖心島上百保鏢和很多見過的股東玩家，站在莫雲之身後。
    我靠在仟若懷裏，一切被我推回原點。
    係統重置加時間之力，超出了我的希望。衛瓘也做不到，他或許能逆轉時空，但絕不可能像我這樣，時間回來了，可所有人對已經發生的事，全都記得。
    衛瓘拍手，“老衛我瞎了眼，小東西，有兩下子。”
    接著，他虛指一揮，我隻是感覺到眨眼的時間，一切竟然重新回到原點。
    依舊是我進來時，遍地狼藉的慘狀。
    依舊是剩下半條命的仟若，和隻剩幾個人的湖心島。
    絕望感瞬間拉滿！
    “雖然你很不錯，可惜，還是差的很遠。”衛瓘擱下杯子，“不過，也算有開口說話的資格了，說吧，條件你開。”
    我鬆了口氣，無論如何，贏回來一次叫牌的資格。
    我搖搖頭，我哪知道該怎麽辦。
    “仟若姐，你說。”我輕輕搖晃她，她比我還虛弱。
    仟若看向莫雲之。
    莫雲之歎息，“湖心島，同意合作。”
    我歎息一聲，老板叫了一張最小的牌，甚至，算是棄牌了。
    衛瓘嘴角一彎，眼前鏡像陡然變幻，重新返回中式大堂的真實環境，隻是，偌大的大廳，隻剩下他，莫雲之，我和仟若，身後幾個保鏢。
    衛瓘大佬走過來，攬上我的腰，“小東西脾氣不小，想吃什麽？哥請客。”
    我被衛瓘帶走了。
    湖心島這一戰元氣大傷，開始召回量子態裏的員工，準備遷往公海。
    衛瓘這人很神秘，我和他也算有段時間了，可對他的了解僅僅限於酒店頂層的套房。
    這會兒，聽他對我說，“是不是有點委屈？”
    我搖頭。
    “姓莫的太古板，不給她點教訓，談不通。”衛瓘哼哼道。
    “談不通就要殺人？”
    我語調冰冷，板起死魚臉。
    “什麽叫殺人，頂多算係統回收好不？”他拉開車門，讓我上車，“你有點腦子好不，過不了幾天他們再登記個號，不就都回來了？”
    我一愣，這才突然反應過來。
    超現實也還是在遊戲裏，事情遠沒有我感受到的那麽血腥。
    “那也不行，看著怪嚇人的。”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至少，心裏舒服了許多。
    突然覺得這些大佬混到這一步，說豁達也好，說看透了也好，至少腦子都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麽。
    “帶我去哪兒？”我看車並沒開往酒店方向，轉頭問他。
    “去我家。”衛瓘淡淡地說。
    我挽上他，“從沒聽說過，衛大佬還有家？”
    “有啊，你會喜歡的。”
    車在一處樓宇前的空地上停下來。
    我挽著衛大佬，跟著他走進一個專屬電梯。
    電梯門關閉，眼前環境開始變化，虛光幻滅數次，眼前是一處亭台回廊。腳下依舊在震動，它提醒我，腳下回廊鋪著的黃花梨還沒脫出電梯的範圍。
    過了好一會兒，腳下一震，似乎已經到了。
    衛瓘帶著我走出望雨亭，沿著廊道，向不遠處一處樓閣走去。
    “看著不錯。”我蠻喜歡這種情調的住所。
    “也還是高維模擬環境係統，隻是更先進，更複雜。”他解釋說，原來和我在群山別墅裏用的同樣的技術。
    可還是很喜歡。
    走進樓閣，像是走進先秦的青銅時代。
    鮮明的複古主義風格，比西漢的宅子還多些黑和紅的色調，還有更多的青銅陳列。
    “這兒是你家？”
    “不，是你家。”他在樓梯處停下，問我，“小東西，聽說過金屋藏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