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兮的信到的早。
    這信送到的時候，陸毅初正同軍中幾個將士商議軍情，他便將信隨手放在了案子上。
    等軍情商議好，他想去看的時候，軍醫來報，韓川舊疾複發。
    他便又放下心，匆匆忙忙趕去韓川的帳子。
    一回頭，便將這封信給忘了。
    直到今日，陸亦眉的信送來，他閱完，才想起還有一封懷兮的信未閱。
    慕容臨掩下複雜神色，麵上複又波瀾不驚。
    “將軍，這是三姑娘的婚事，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此事由您定奪最為妥當。”
    言下之意，便是此事他不欲插手。
    這番回答倒真是令陸毅初出乎意料，他盯著慕容臨，沉吟片刻，“本將軍以為，你會阻止此事。”
    慕容臨笑道，“此乃將軍家事。”
    慕容氏曆來隻負責做陸氏的軍師，並不負責參與陸氏族事，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規矩不可廢。
    “很好，”陸毅初讚許般的點頭，“自你父親因病去世，你隨軍出行已有六載，一直不曾回去過。”
    “可曾想念懷兮？”
    這般直白的問話，讓慕容臨一愣，他一時情急，竟將陸毅初的意思理解為他對懷兮有男女之情。
    “大將軍說笑了，我與懷兮不過幼年玩伴，何來想念之言？”
    慕容臨的話看似是在撇清，實則是暴露了自己的真實心意。
    陸毅初眼神一眯，“是麽？幼年玩伴亦是情誼，怎就不能想念了？”
    慕容臨驚覺自己竟然中計，一時語塞，“……”
    看來，大將軍早就瞧出了他對懷兮的情意非同尋常。
    陸毅初見狀，似乎想起了什麽，眼底現出痛色。
    “懷兮與你和裴訥一向交好，四年前她因皇帝擇後一事深陷流言，痛苦不堪。”
    “我那時便有意撮合你與懷兮，現在我問你，若我將懷兮嫁於你，你可願意？”
    慕容臨聽到此話，深覺詫異，卻不敢就此應下，“陸氏與慕容氏，沒有通婚的先例。”
    “更何況，您還從未問過懷兮的意願……”
    陸毅初勾唇，看來他果然沒看錯這小子，“你說的對，是得回去問問懷兮的意思。”
    在懷兮的婚事上，陸毅初隻想讓她遵循自己的意願，不想讓她去做不得不妥協的事情。
    慕容臨以為自己聽錯了，“回去？”
    “皇帝派來的人已找到假的韓川在羌營的確切位置，我們得去救他，”陸毅初拿起指揮棒，指著某處，“派一隊人從這裏進攻……再派一堆隊人從這裏進攻，形成夾擊之勢……”
    慕容臨目光移到沙盤，作戰計劃已呈現，心中一驚，“大將軍，您這是在送死。”
    “我不會死，但我會受傷，而方紀，會趁著我們進攻羌部的時候，潛入羌軍大營，救出韓川。”
    自然，這韓川是假的韓川，而不是真的。
    眼下赫連襄已知道此事，他必須有所動作，趕在赫連襄發難之前，完成布局。
    雖是亡羊補牢，卻還為時不晚。
    慕容臨察覺出他的用意，不可置信的盯著他，“大將軍，您這是要棄了燕城？”
    陸毅初眉頭一皺，“我從未說要棄了燕城，燕城會有守軍，便是我退了，還有方紀在。”
    “燕城易守難攻，所有將士退守燕城，現在的糧草可頂百日。”
    “百日，足夠我們回盈都一趟了。”
    如此著急的回盈都，是為了什麽？
    隻是為了懷兮的婚事嗎？不，理由絕不可能如此簡單。
    慕容臨提醒道，“將士無召不得回京。”
    “所以，我說了，我會負傷，而且這傷，軍醫還醫不得。”
    慕容臨還想再勸。
    “將軍一定要回去的理由是什麽？若隻是為了懷兮之事，大可不必，我們還有其他辦法。”
    陸毅初見狀，沉默片刻，不得不說出實情。
    “此次我亦會帶韓川回去，向皇帝請旨，永遠不讓他再上戰場。”
    這下，慕容臨懂了。
    半晌，他問道，“您下定決心要行此事？”
    陸毅初語氣堅決，“是。”
    慕容臨頷首，“好，那我去準備。”
    盈都城，驃騎將軍府。
    懷兮正坐在依蘭苑院子裏抱著孩子玩，秋日的陽光暖洋洋的灑下來，落在半黃半綠的樹葉上，鍍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懷兮不停逗弄著繈褓中的孩子，紅纓也在一旁拿著撥浪鼓玩。
    青黛從外麵走進來，輕輕喚了一聲，“姑娘！”
    懷兮抬眸，“怎麽了？”
    青黛對著她使了個眼色，說道，“姑娘，芷蘭姑娘的侍女送了信過來。”
    懷兮會意，將孩子遞給了紅纓，“這幾日忽冷忽熱的，你們需得小心伺候，不要讓嫂嫂受寒。”
    “是，姑娘。”
    懷兮跟著青黛走了出去，出了依蘭苑，四下已無人。
    懷兮問道，“不是芷蘭的信吧？”
    青黛將一封信從袖中取出，交給懷兮，低聲道，“姑娘，方才攝政王府的小廝過來送信。”
    懷兮拆開信封，展信一看，“看來，明日又得去大相國寺進香了。”
    青黛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奴婢明白了，這就去準備進香用的東西。”
    懷兮似想起了什麽，“對了，上次我沒能去祭拜母親，你再準備一些祭拜用的香果。”
    “是，奴婢知道了。”
    赫連襄在信中相邀，邀她同去大相國寺賞楓，要小住一日。
    自打他向太後求娶一事傳遍盈都城，他便再也不肯背人了。
    不是今個兒派人過來送禮物，便是明個兒派人過來送吃食，她拒又拒不掉，收又不想收。
    她也沒想到，赫連襄有一日竟會像狗皮膏藥一般，甩也甩不掉。
    她正愁找不到機會跟赫連襄說芷蘭的事情，他既然相邀，那她理應前往。
    但令懷兮頗為意外的是，自打那日她在將軍府門前拒了皇帝的召見，皇帝便真的再未派人過來了。
    看來，赫連彧也深知此次麵對的到底是何等棘手的角色。
    赫連襄不是裴訥，皇帝不能禦筆欽點，將他點上戰場去送死。
    赫連襄也不是陳興文，不能說刺殺就刺殺。
    而即便陸太後同意了這門親事，赫連彧也不能在此時向陸家發難，因為他需要陸氏一族的支持。
    若陸氏倒戈，與赫連襄共謀帝位，那便真沒他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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