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是很重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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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六,陸氏扳倒赫連襄的第八天,陸毅初動身前往北疆。
五日前,慕容臨飛鴿傳書,燕城一切皆好,自大將軍返京後,北疆已進入酷寒的冬季,曆經半載的戰亂,羌族糧草不足,已退兵五十裏,休養生息。
信中慕容臨道,大將軍可暫留京些時日,與家人共享天倫。
但陸毅初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等春天一到,萬物複蘇,拓跋淨妄圖踐踏醴朝江山的心也會複蘇。
陸毅初動身前往北疆的那天,雪又下了起來,紛紛擾擾的雪將紅牆碧瓦染得白紛紛。
驃騎將軍府門外,陸毅初身著戎裝,腰間掛著佩劍,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他身後,跟著陸韓川、王語凝夫婦,還有紅纓。
紅纓手中抱著陸源,小小的嬰兒,包裹在厚厚的繈褓中,臉亦被虛虛的掩著。
陸毅初回身,透過層層人群,望著門內,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陸韓川心知他在等誰,他亦知道,父親等的那個人,今日是不會來了。
“父親,您已年逾五十,卻還要上戰場,都怪兒子無能。”
若非他患上心悸之症,何至於父親一把年紀了再到陣前殺敵。
陸韓川臉上笑容苦澀,眼底更有愧疚。
陸毅初的目光落到韓川身上,神色淡然,“韓川,為父這一把年紀,若能戰死沙場,便死而無憾。”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於陸毅初而言,戰場才是他最後的歸宿。馬革裹屍,肉體在黃沙下慢慢失去水分,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這輩子,他做了太多虧心事。
這盈都城裏,葬著他最愛的女人,他最愧疚的女人,他已無顏回來。
沒有等到想見的人,陸毅初知道,他的女兒不會來送他了。
“懷兮……是不是還在怪我。”
陸毅初垂頭喪氣。
陸韓川正惶惶不安,不知如何接話時,卻聽得他身旁的王語凝道,“父親,懷兮身子不適,今日這雪下的忒大,她過來也不方便。”
這些不過是托辭罷了,陸毅初無奈歎氣,“嗯……既如此,便好好照顧妹妹。”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彎身行禮,“是。”
“此去北疆,舟車勞頓,路途遙遠,萬望父親照顧好身體。”
陸毅初伸出大手,在陸韓川的右肩上重重拍了兩下,“韓川,陸氏,便靠你了。”
說罷,抬眸望著正門匾額上的驃騎將軍府五個大字,深深的望了一會兒,而後轉身,跨上馬。
“駕……”
一道堅毅而果斷的駕馬聲劃破天際,他縱馬,頭也不回的走了。
長街上,馬蹄噠噠,踩在雪上咯吱作響,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頭,陸韓川夫婦才折身回府。
待主人進去後,管家命人合上了大門。
“少將軍吩咐,即日起至帝後大婚,閑雜人等不得入府;凡有出府之人,必得征得少將軍同意。”
“是。”
這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剛夠王語凝聽到。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夫君,試探性的問道,“夫君是怕……”
陸韓川幽幽歎氣,“三妹與林芷蘭交好,林氏站隊赫連襄,被清算已成定局。若是三妹知道……我不願三妹卷入這些是非。”
王語凝聞聲,呼吸一緊,“那芷蘭姑娘會如何……”
“陛下聖旨,言氏、林氏、李氏等氏族主要人物賜死,其餘男丁流放,女子則沒入掖庭、青樓,或為營妓。”
“昨日晚間下的旨,夜裏大理寺便去捉人了。”
想起這些女子的命運,陸韓川的聲音停了。
這般養尊處優的女子,若是沒為營妓,對她們而言該是怎樣的人間煉獄。
王語凝聞聲,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若在與攝政王府的鬥爭中,落敗的是陸氏……
那麽她又會是什麽樣的命運呢?
香蘭苑,死氣沉沉。
房裏安靜的可以聽到外麵雪落下來的聲音,縱然屋子裏的炭盆燒的劈啪作響。
陸懷兮坐在貴妃榻上,雙臂抱著撐起的雙腿,臉貼在膝蓋上,盯著炭盆裏肆虐的火焰,眼神是空洞而無神的。
她赤著腳,鞋也不穿,雪白光潔的腳邊,落著一隻金鎖,那是同心鎖的式樣。
屋內光線很暗很暗,隻有火光和外麵透進來的微弱的雪光,因為她不許青黛掌燈。
青黛自箱籠中拿出一件白色狐裘,那是件天山雪狐裘,是赫連襄在今歲桃花初開、大雪卻下的時節送給她的。
青黛將那件狐裘披到她身上,滿眼擔憂的望著她,“姑娘,您這般不吃不喝的盯著炭盆,已經兩日了。”
陸懷兮沒有理會她。
她的臉貼在膝蓋上,隻要她閉上眼睛就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
她的心還在跳動著,今時今日,薛氏滅門的仇已經報了,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快樂。
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她好像忽視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當年,逼迫父親不得已殺掉母親的那樁宮廷秘密,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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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那個逼迫父親除掉母親的人,但更該恨的還是毒殺母親的父親。
這個男人,堂堂七尺男兒,卻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如何保家衛國?
想到這裏,懷兮的眼神微微出現一絲光亮,“父親,是今日出發去邊關對嗎?”
青黛聽到她說話,喜上眉梢,“是,方才少夫人過來請,奴婢隻按照您交代的回,說您身子不適,不便相送。”
“今日啊……真的是今日……原來,就是今日。”
懷兮重複著“今日”二字,青黛疑惑道,“今日,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嗎?”
寂靜的房間裏,昏暗的火光下,懷兮緩緩放開自己的腿,慢慢撐起了身子。
火光映得她的臉鬼魅一般,她詭異的笑了,“今日,是很重要的日子。”
青黛的心咯噔一下,“什麽日子?”
陸懷兮回首,望著青黛,笑容淒豔,“醴朝驃騎大將軍,陸毅初的忌日。”
“母親,我說過,所有害死你的人,我都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縱然那人,是父親。
青黛的身子瞬間便軟了下來,“姑娘……姑娘,您在說什麽胡話。”
與此同時,盈都城內,長安街上,白茫茫一片。
因為下雪的緣故,長街上沒有行人,唯有陸毅初騎著高頭大馬在街上疾馳。
馬在街上跑著,一切都很正常。
隻是,在下個路口,馬兒轉彎的瞬間,不知受了什麽驚嚇,這馬竟開始瘋狂的亂竄。
陸毅初正欲控住馬兒,大腿某個位置卻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子卻突然在一瞬間軟了下來。
他失去了力氣,再也製不住瘋狂的馬兒,人從馬上重重的跌落下來。
馬嘶鳴一聲,消失在長街上。
冰冷的雪地裏,腿部的疼痛很快蔓延至全身,他動彈不得,也沒辦法發出聲音呼救。
他仰頭,望著灰白的天空,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臉上,化成一滴滴水。
他在想,這一次,是誰害的他?
他已經沒有時間想了,因為他的眼前,變成了一片血紅,有猩紅的液體從他的唇邊、鼻子、耳朵、眼睛裏流了出來。
他知道,這一次,他再也躲不過了。
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想起來,數年前,也是在這麽一個雪天,他將那杯毒酒遞給了他心愛的女人。
那個,曾經救他一命的女人。
他這一生,為家族娶了不愛的女人,殺掉愛的女人;為國家征戰廝殺,手上沾了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從未有一刻是為過自己的。
來世,願他再不要生為世家子,也願葵兒再不要遇見自己。
雪整整下了一夜。
第二人,有人在長安街上發現了埋在雪下的陸毅初。
驃騎將軍府裏,陸懷兮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開心的笑了。
哪裏會有人想到,除掉赫赫有名的驃騎大將軍,隻需要在他的馬鞍裏放一枚淬了劇毒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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