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陛下說要為阿箬種桂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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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蘅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插入桑餘的心髒。
    "是你,把她,推到了朕的身邊。"
    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敲得她五髒六腑都在震顫。
    桑餘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是一陣一陣的疼。
    祁蘅看著桑餘慘白的臉色和顫抖的嘴唇,心中閃過一絲悔意。
    可他也氣的不行,連嘴唇都在發抖,緊握的拳頭藏在寬大的袖袍中,死死的攥緊。
    "怎麽?無話可說了?"祁蘅冷笑一聲,聲音卻比平時高了幾分,"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齒嗎?"
    桑餘緩緩閉上眼睛,淚水淌下來浸入了發絲。
    她想起在浣衣坊的那一個月,是阿箬在雪地裏陪著她護著她;想起是她親手將那個孤苦的女孩推入了勤政殿;想起她們相守時,阿箬天真爛漫的笑容...
    "陛下..."桑餘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您說得對,是我……是我害了阿箬。"
    祁蘅愣住了。他本以為桑餘會反駁,會爭辯,會像從前那樣與他針鋒相對。
    可眼前這個虛弱認命的桑餘,讓他感到陌生又心慌。
    "你——"祁蘅的嘴唇顫抖著,他看見桑餘眼中有什麽東西熄滅了,那是一種比憤怒更讓他恐懼的平靜。
    他無力又憤恨。
    人人都覺得桑餘怕祁蘅,可誰都想不到,祁蘅也怕桑餘。
    對祁蘅而言,他賞別人,別人就要叩頭謝恩,他罰別人,別人也要扣頭謝罪。
    可唯獨對桑餘,他什麽辦法也沒有。
    哪怕她忤逆他,背叛他那麽多次,可他還是忍不下心真正傷害她。
    隻能做這些可笑的無用之事逼她愛自己。
    可她如果真的哭了,祁蘅還是會無措,會全身發冷,會害怕。
    桑餘緩緩睜開眼睛,她看著祁蘅,目光卻仿佛穿透了他,看向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
    "陛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桑餘的聲音忽然很疲憊,不見方才的鋒芒著,像說一件很平常的事:"就將我,葬的遠一些吧這裏,太髒了,我不要……"
    祁蘅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他。"胡說八道!"他厲聲喝道,"你不會死!朕不許你死!"
    桑餘輕輕笑了,那笑容淒涼得讓祁蘅心頭刺痛:“如今的我,究竟還能活多長時間呢?”
    "閉嘴!"祁蘅猛地轉身,寬大的衣袖帶起一陣風,吹滅了床邊的燭火。
    他仿佛聽見了什麽心神俱毀的話,足以讓他不敢待在這件屋子裏,不敢再聽見桑餘再說一句話。
    黑暗中,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太醫說了,你隻是舊傷複發,好好調養就會痊愈。朕……朕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他迫切地走出內室,背影僵硬慌亂。
    趙德全連忙跟上,卻被祁蘅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你留下,"祁蘅壓低聲音,"看著她,別讓她……做傻事。"
    趙德全心頭一震,連忙躬身應是。
    祁蘅走後,雲雀幾乎是跑著進來的。
    她看見桑餘躺在床上,當即就哭出來了。
    "娘娘……"雲雀哽咽著,"您別嚇奴婢..."
    桑餘長歎一口氣,她緩緩握住雲雀的手,聲音虛弱:"去請阿箬來。"
    雲雀不理解:"娘娘,她如今成了妃嬪,定是不會輕易前來!"
    "去。"桑餘閉上眼睛,"就說……這是我此生最後一次請她,也是最後一次見她。"
    雲雀的手抖了抖,最終還是點頭退下。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桑餘睜開眼睛,看見阿箬站在門口,一襲淡粉色宮裝,發間簪著她送的那支銀簪簪子,臉上施了薄粉,比從前不知華貴精致了許多,卻掩不住眼中的心虛。
    "娘娘……"阿箬的聲音細如蚊蚋,她不敢直視桑餘的眼睛,忐忑不安。
    桑餘靜靜地看著她,忽然笑了:"過來坐。"
    阿箬遲疑地走近,在床邊的繡墩上坐下,始終低著頭。
    她聞到了桑餘身上淡淡的藥苦,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心頭一酸。
    "娘娘……會怪我嗎?"阿箬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眼中噙著淚水。
    桑餘搖搖頭,伸手輕輕撫過阿箬的發髻:"我不能阻礙你的選擇,是我……是我害了你。"
    阿箬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她跪倒在地,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是奴婢對不起娘娘……都是奴婢……"
    "你現在是妃嬪了,"桑餘輕聲說,"不要再自稱奴婢,也不要再行這樣的大禮。"
    阿箬抬起頭,淚眼朦朧中,她看見桑餘蒼白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那笑容讓她心如刀絞。
    "娘娘,我……"
    "阿箬,"桑餘打斷她,"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她深吸一口氣,"你是……心甘情願跟著陛下的嗎?"
    阿箬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但很快被堅定取代。她點點頭:"是。陛下……陛下待我很好。"
    桑餘仔細端詳著阿箬的表情,盡是少女對心愛之人的傾慕,她唇角微揚,點了點頭:"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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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不生氣嗎?"阿箬小心翼翼地問。
    "我為何要生氣?"桑餘苦笑,"這深宮裏的女子,都想尋一條好路,富貴榮華一生一世。隻是……"她頓了頓,"你要想清楚,這條路並不好走。後宮妃嬪之間的爭鬥,比你想象的狠得多。"
    阿箬咬了咬嘴唇:"可做奴婢更不容易,娘娘也在浣衣坊待過,冬日裏洗衣服,夏日裏刷恭桶,一雙手凍得全是瘡,還要被嬤嬤和太監欺辱。我……我隻想有個人疼我,愛我……"
    桑餘的目光柔和下來,隻要是阿箬心甘情願,那就說明,不全是自己害得她。
    "我明白了。可我還是要提醒你,不要過於深陷皇上的溫情,會傷了自己,他不會對女子真心的……”
    阿箬抿了抿唇,卻不這麽認為,她固執道:“娘娘,陛下待我,是真的與她人不同!他還說,隻要我聽話,他會待我好一輩子,還說要為我在禦花園種桂花樹……”
    桑餘疲憊地閉上眼睛,打斷她,"你去吧。好好……照顧自己。"
    阿箬頓住,她垂下了眼,起身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額頭都泛起了紅印。
    "娘娘的救命之恩,阿箬永生難忘。從今往後,阿箬會替娘娘……好好照顧陛下。"
    "不必了。"桑餘的聲音疲憊,"你隻需顧好自己便是,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到了,記不記在心上,是你自己的事。"
    阿箬臉色一白,連忙道:"娘娘恕罪,我……"
    "去吧。"桑餘別過臉去,"我累了。"
    阿箬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
    在門口,她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的桑餘,那個曾經給她溫暖、救過她的恩人,如今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在錦被中幾乎看不出起伏。
    "娘娘保重。"阿箬輕聲說,然後轉身離去,淚水終於決堤。
    房門關上的瞬間,桑餘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雪白的帕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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