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怕他被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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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餘的指尖輕輕一顫,眼睫微動,似要轉醒。
    祁蘅心頭一緊,立刻合上雙眼。
    他生怕她一旦發現他早就醒了,就會冷著臉將他趕回去。
    祁蘅像個偷了糖的孩子,明知不該,卻仍想繼續貪戀一些虛假的片刻溫存。
    桑餘抬起頭,困頓的揉了揉眼,自己的手腕仍被祁蘅死死攥著。
    她蹙眉,眼中生出不耐,用力掙了掙,依舊紋絲不動。
    桑餘又連喚他幾聲,可這人仍舊毫無反應。
    桑餘又讓人傳孫郎中來,看看祁蘅到底什麽時候醒。
    下人很快去了。
    桑餘站起來,問丫鬟:“識衍昨夜如何?”
    丫鬟笑著對桑餘道:“姑娘不必擔憂,公子已能下榻了,此刻正在院裏散步呢。”
    ——
    晨霧未散,李識衍披著素白大氅緩步而行。
    風寒初愈的身子還有些虛浮,卻不妨礙他走向那間廂房。
    透過半開的窗欞,他看見祁蘅蒼白的麵容,和桑餘被緊握的手腕。
    想到孫郎中的話,李識衍指尖無意識掐進掌心。
    他不可能讓出桑餘。
    可也不能任由朝堂動蕩。
    權力更迭,遭受塗炭的隻會是忠臣和百姓。
    李識衍喚來宋元,低聲吩咐:“去請季將軍來。”
    眼下能商議此事的,唯有季遠安,也隻有他可以信任。
    季遠安很快到了,一進門便玩笑道:“聽說昨夜阿餘守了陛下一夜,倒是把李大人的病氣好了,這麽快就能見人了?”
    李識衍神色淡淡:“不氣。就當阿餘被狗咬了一口,一時甩不脫罷了。”
    “李大人倒是豁達。”
    李識衍看著季遠安嬉皮笑臉的模樣,神色漸沉。
    他抬手示意宋元退下,待房門關緊後,才直視視季遠安的眼睛。
    “聖上的心脈已近枯竭,怕是時日無多。”
    季遠安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手中的茶盞“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滾燙的茶水濺上袍角,他卻渾然不覺,隻死死盯著李識衍:“你……你說什麽?”
    他的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連聲音都變了調。
    李識衍沒有說第二遍。
    季遠安猛地站起身,茶案被撞得哐當作響:“你胡說什麽!”
    李識衍暗諷祁蘅是咬人的狗,季遠安都能笑臉應和,可說他時日無多,他是真的怒了。
    季遠安大步上前,一把揪住李識衍的衣領,眼底猩紅,“方才還說你看得開,心胸豁達,轉眼就敢詛咒陛下龍體?昨夜太醫來瞧都說並無大礙,到你這裏就是時日無多?李識衍,你信不信本將現在就能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李識衍任他拽著,神色平靜如深潭:“太醫院查不出,查出了也不敢說,才將他拖成這般境地。”
    他直視季遠安暴怒的眼睛,“但你必須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要麽早定儲君,要麽傾舉國之力為他續命,否則,有朝一日他若暴斃,天下必然大亂。”
    暴斃……
    季遠安的手因這兩個字劇烈顫抖起來。
    他想起昨夜祁蘅吐的血。
    李識衍……沒有在說謊。
    他這個人,心機頗深,可從不是會在這種事上敢做手腳的人。
    季遠安拖著混沌的步子,來到了祁蘅休養的屋子,
    桑餘還在他身邊,冷著臉一言不發。
    見季遠安來了,她不耐道:“趕緊想法子讓他鬆手。”
    季遠安神色異常沉鬱,明顯不如往日歡脫,目光在祁蘅蒼白的臉上看了看。
    季遠安太了解祁蘅了,他分明是醒著的。
    “好。”
    他啞聲應下,上前握住祁蘅的手腕,指腹暗中用力按在穴位上。
    祁蘅指節發白,仍死死攥著不放。
    季遠安狠下心加重力道,直到感受到掌心傳來細微的顫抖,那頑固的手指終於一根根鬆脫。
    桑餘立刻抽身而起。
    她鬆了口氣,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留一般,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連個眼風都沒留給祁蘅。
    季遠安望著祁蘅驟然失去血色的指節,喉頭發緊。
    祁蘅睜開眼看向季遠安,眼底燒著暗火:“誰準你逼朕放手的?阿餘好不容易和朕待上片刻,好不容易對朕有些心疼,你怎麽敢……”
    話音戛然而止,祁蘅盯著季遠安通紅的眼眶,忽然失了聲。
    季遠安難得沒有開口奚落他這些癡心妄想,甚至聲音都有些暗啞:“陛下還難受麽?太醫就在外麵侯著。”
    祁蘅別過臉看向窗外,晨曦落在他蒼白的指節上:“阿餘在時,便不難受了。”
    屋內死寂。
    季遠安垂在身側的手攥得發抖,卻終究沒敢說出李識衍說的話。
    祁蘅看出季遠安的神色異常,他這個人,莽夫心性,沒有心機,臉上總是藏不住事。
    可祁蘅卻沉默著沒有追問。
    帝王心術,或許早讓他從季遠安這裏猜到了七八分。
    但都不重要了。
    良久後,祁蘅更衣至畢,推門而出。
    正撞見廊下踱步的李識衍。
    兩人目光相接,誰也沒有提昨夜與桑餘有關的事。
    一個是知曉桑餘的為難,懶得深究對方的心思。
    一個是怕桑餘被誤會,更怕她因為誤會而難過。
    李識衍躬身詢問:“陛下可要用些早膳?”
    祁蘅頷首應了,正好有些餓,更不想這麽快回宮。
    三人入了席,菜式流水一般送了上來。
    季遠安坐在一旁,隻顧悶頭灌酒,一言不發。
    兩個人都沒管他。
    李識衍客套道:“民間小菜,比不得宮中禦膳,還望陛下見諒。”
    祁蘅盯著麵前的清粥,忽然問:“阿餘平日……也吃這些?”
    李識衍握筷的手一緊,險些脫口而出的譏誚在喉頭滾了滾,但怕說出來又把他氣個半死,於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嗯。”
    “她……”祁蘅聲音發澀,“最愛哪樣?”
    話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
    曾幾何時,他以為這世上再沒人比他更懂桑餘。十一年朝夕相對,她愛吃什麽、討厭什麽,他都如數家珍。可如今,竟要向這個後來者打聽她的喜好。
    李識衍說:“她不挑食,都喜歡。”
    顯然是不打算跟祁蘅說太多有關桑餘的事。
    祁蘅點了點頭,思忖道:“她不挑,或許是因為你給的都是她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