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陛下盡快納妃為好

字數:3947   加入書籤

A+A-


    祁蘅握著筷子的指節微微發白。
    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李識衍給桑餘的,確實都是她喜歡的。
    他不僅會給桑餘喜歡的一切,更會將她喜歡的放在心上,變成自己的習慣。
    祁蘅沒辦法和李識衍比較,因為他隻能拿自己的過去和李識衍的現在比較,可是曾經的他什麽也沒有。
    李識衍卻已沒了耐心。
    他留祁蘅用膳,可不是想要與他討論自己的心上人。
    不過是盡臣子本分。
    見祁蘅還在想桑餘,李識衍的臉色變了變,索性直言:“陛下,秋後便是選秀之期。自馮崇一脈覆滅,後宮更是被拔樹搜根,如今算是空置已久。”
    頓了頓,他繼續說:“待此次水災過後,微臣會為陛下擇幾位德才兼備的女子,以綿延皇室血脈,助陛下充盈後宮。陛下可以放心,微臣絕不是馮崇,一切隻為陛下分憂。”
    一旁的季遠安一怔,放下手裏的杯子看向兩人。
    他知道,納妃這件事,對祁蘅而言,是秘而不宣的忌諱。
    隻見祁蘅慢慢放下筷子,嘴角扯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晨光透過窗欞,照得他麵色愈發蒼白,連唇上那點血色都褪盡了。
    他指尖輕叩桌麵,聲音發冷,帶著笑意:“這三年來上奏要朕納妃的臣子可不止你一個,但你知道,他們都是什麽下場嗎?”
    李識衍輕笑:“微臣有所耳聞。不過——”他直視著祁蘅,絲毫不懼道:“不過微臣與他們不同,我是為陛下好,為整個大元好。”
    “為朕好?”祁蘅忽然笑了,往前傾了身子,克製著眼中的寒意:“朕當初拚命坐上這個皇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再沒人能逼朕做不想做的事,讓人不敢再打著為朕好的名義,逼著朕做不喜歡的事。”
    “可這陛下,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真正的隨心所欲。”李識衍寸步不讓,“每個人都身不由己,陛下也不例外。”
    祁蘅眸色驟暗,死死盯著李識衍:“那你呢?”
    李識衍凝眉,這句話,他沒聽明白。
    祁蘅聲音發啞,生出難忍的不甘來:“可你就能隨心所欲,可你擁有朕這個帝王都得不到的自由、隨性,還有……朕想要的人。”
    最後一字落下,席間空氣仿佛凝固。
    季遠安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發抖,生怕下一刻,祁蘅又會失控。
    千鈞一發之際,樓下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祁蘅眼中的寒意頃刻間化去,他鬼使神差的向外望去——
    院子裏,桑餘和柳鳳鳳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裏捧著從幾張信紙。
    信是江南沈府送來的,兩個人湊在一起,一邊念信,一邊笑鬧,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灑在她們身上,一切都是明媚美好,桑餘很開心。
    祁蘅怔忡地望著。
    他這是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桑餘有家了。
    有會給她寫信的“母親”,有關心她的“姐妹”,有等她歸去的家。
    而真正孤家寡人的,從來隻有他一個。
    他竟還癡心妄想,企圖把這個在陽光下笑得明媚的阿餘,再重新拖回那座吃人的皇宮。
    要她再次被困在朱牆之內,陪著他這個將死之人,日複一日地熬著看不到盡頭的歲月。
    多自私啊。
    桑餘要給母親回信。
    她提筆蘸墨,在信紙上細細寫道:“母親容稟,京城水患方退,又起疫病。識衍病了一場,幸已好轉。女兒定在年前新旦前歸家......”
    筆尖頓了頓,她又添上:“女兒很想念母親,想念姐姐……”
    寫著寫著,桑餘眼眶忽然紅了。
    柳鳳鳳瞧見了,連忙遞來帕子,輕聲安撫:“阿星,你別哭呀,咱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桑餘點頭,說:“嗯,很快就回去了。”
    帕子拭過眼角,被隨手擱在石桌上。
    身後不遠,忽然傳來腳步聲。
    桑餘回頭,正對上祁蘅沉靜的目光。
    他從樓上下來,一大半身子匿在陰影裏,隨著逐步向下,身形才漸漸清晰,眼神卻一動不動的凝在桑餘身上。
    桑餘回過神來,迅速收回目光,擦幹淨眼淚,又拾起了信紙,起身道:“鳳鳳,我們回屋去寫吧?”
    柳鳳鳳知道她不想見到那個人,便點了點頭,隨她一起回了屋子。
    李識衍一下樓就瞧見桑餘哭了,此刻見她眼尾泛紅,心頭不由一緊,有些心疼。
    他向祁蘅請罪道:“陛下,車馬已在門外備好,隨時可護送陛下回宮。微臣還有些要緊事,就先行告退。”
    說完便匆匆追著桑餘而去了。
    李識衍追著桑餘穿過回廊,方才在祁蘅麵前那個進退有度的臣子模樣早已蕩然無存。
    他手足無措地跟在桑餘身後,聲音都發了緊:“阿餘,你別哭,怎麽了?”
    一切的一切,祁蘅都收入眼底。
    他和桑餘也有過這樣彼此在意的時候,可那時沒有心意相通,她哭了就隻是哭了,他會安慰她,可卻從不會替她擦眼淚。
    祁蘅獨自站在原地,目光又落在那方被遺棄的繡帕上。
    帕角有一朵小小的花。
    他緩緩走上前去,抬手,拾起了那方帕子,指尖微微發顫。
    帕子上麵還沾著桑餘的淚痕,濕漉漉的,沁開也像一朵朵小花,帶著她眼角一抹濕潤的脂粉紅。
    祁蘅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聲裏帶著幾分自嘲,他心底有些不明白的事,就問身後的季遠安。
    “怎麽都是眼淚,卻好似和三年前的瞧著不一樣呢?”
    季遠安沒回答。
    但祁蘅又已經知道答案。
    三年前的眼淚是為他而流,浸滿了絕望與恨意。
    而如今,她的淚水卻是因為親人而落,是歡喜的、開心的。
    季遠安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沉默。
    祁蘅將帕子藏進了袖子,就像是攥住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
    不敢光明正大地擁有什麽,隻能偷偷地、卑微地藏起這一點點與她有關的痕跡。
    祁蘅把帕子收好,往外走,忽然探究的問季遠安:“你說,李識衍為何催著朕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