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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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德全在心底算了算,閉上眼,聲音顫抖:“滿打滿算……兩月有餘了。”
    兩個月前?
    桑餘皺起眉頭,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一個人。
    阿依娜。
    兩個月前,那正是南疆使團進京不久的日子。
    是她給的祁蘅這些香?
    是祁蘅自己要的麽?
    他一向對自己苛刻能忍,年幼時哪怕染了風寒,也要幾夜幾夜的熬,隻為能在國子監的書試中爭個第一。
    他怎麽會自願染上這種東西?
    這香到底能給他帶來什麽,讓他心甘情願的被一寸寸蝕空自己的骨血。
    桑餘想不明白。
    或者說……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擔心什麽……
    不是還愛他,隻是失望,隻是不甘心。
    不甘心。
    她看著長大的人,怎麽可以就這樣自甘墮落?
    祁蘅,你失去了那麽多,放棄了那麽多,從惠太妃病逝後,這世上都再沒一個你所在乎的人,好不容易得到了皇位,你為什麽要這麽自暴自棄?
    到底是什麽東西,比皇位還重要,值得你墮落至此?
    桑餘的眸中一點點冷了下來。
    送走趙德全後,桑餘獨自坐在摘星樓院子的老柳樹下,整整一個下午。
    直到到日暮而下,直到夜色漸深。
    她現在,沒有任何理由去替祁蘅擔心,或者可憐他。
    她在祁蘅那裏受過的苦痛,留下的疤痕,如今還一道道的長在自己的骨肉上,怎麽也抹除不掉。
    她已經有了心愛的人。
    應該和他再無幹係的。
    但是,桑餘,桑餘……
    人是複雜的。
    回憶是複雜的。
    祁蘅也是複雜的。
    你所付出過的一切愛意,都是複雜的,沒有那麽容易徹底清算。
    它或許不再是愛,卻是其他的什麽東西,真的能忘得一幹二淨麽?
    直到一雙溫熱的手輕輕捧起她冰涼的臉頰,桑餘才回過神。
    “外麵這麽冷,怎麽坐在這兒?”
    桑餘恍惚回頭,對上李識衍擔憂的目光。
    她勉強笑了笑,拉著他坐在自己身旁:“識衍,陪我……說說話吧。”
    暮色漸沉,柳枝在風中輕擺,掃過兩人交疊的衣角。
    桑餘望著天邊最後一抹霞光,輕聲說:“今日,宮裏的人來找我了。”
    李識衍的指尖倏地一顫,眸色暗了暗。
    他垂下眼睫,避開她的視線,隻低低“嗯”了一聲:“找你做什麽?”
    “祁蘅用了異香,”桑餘盯著他的側臉,“恐怕要出事了,識衍,這事你知道麽?”
    李識衍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桑餘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不解的問:“為什麽要瞞著我?”她聲音發緊,“是不信我麽?”
    “那是他自己的因果,”李識衍終於抬眸,眼底一片平靜,“與你無關,我不想你因此被牽扯,他自己一心求死,怨不得任何人。”
    秋風驟起,吹落一地枯葉。
    李識衍說這話時眼中泛起了陌生的冷意。
    “你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李識衍望向遠處,久久不語。
    暮色籠罩下來,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晦暗的邊。
    阿星,你僅僅是知道他用了異香,就這麽在意,如果你知道他快死了,是不是這一次的婚,又要不成了?
    他一直在等的大婚。
    若有人都知道她要嫁給他了。
    那日,他甚至特意將婚帖送去了宮中給季遠安,就是為了故意讓祁蘅知道,讓他死心。
    可又要失去了麽?
    桑餘站起身,緩步走到李識衍麵前。
    她彎下腰,抬手捧住他的臉,指尖能感受到他下頜微微繃緊的線條。
    燭火在李識衍眼中跳動,卻始終照不進那潭幽深的眼底。
    他總是這樣,隻讓她看見想讓她看見的溫柔愛意,而那些晦暗的情緒:猜疑、嫉妒、不安,都被他妥帖地藏在完美夫君的麵具之下。
    “還有七日就是大婚了。”桑餘的拇指輕輕摩挲他的臉頰,觸到一絲涼意,“我不會做背叛你的事。”
    她望進他眼底,聲音輕得像歎息,“你不必這樣……防備我,懷疑我。”
    李識衍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他下意識握住她手腕,想辯解什麽,想告訴她,我沒有疑心你。
    卻還是嚐到喉間翻湧的苦澀。
    真的沒有擔心她背叛嗎?
    或者說,不止是擔心,更是恐懼。
    恐懼她與祁蘅十一年糾纏的歲月,會碾碎他們這短短三年的溫情?
    這個念頭像根細針,猝不及防紮進心口最柔軟處。
    “我……”
    他張口,但所有辯解都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不信。
    桑餘那樣會察言觀色,恐怕早就看懂了他方才所有的躲藏和心事。
    夜風穿過窗欞,吹得燭火劇烈搖晃,在他臉上投下支離破碎的光影。
    李識衍突然搖頭,抬手握住桑餘的手腕。
    他此刻指尖冰涼,力道卻大得驚人,像是要將她的骨血都烙進掌心裏。
    “阿星。你是我的。”
    窗外忽有驚雷炸響,慘白的電光劈開夜色,照亮他眼底翻湧的暗潮。
    那是桑餘在李識衍眼中從未見過的執拗,仿佛平靜海麵下蟄伏多年的暗礁,終於在此刻露出猙獰的棱角。
    他重複道:“你明明就是我的,誰都不能再把你奪走,就算是祁蘅他要死了,也絕不可以。”
    桑餘看著他執拗的目光,對他一字一句地說的開口道:“識衍,不會的,我不會回頭的,因為你明明知道,我愛的是你,我拿你,當成這世上,最後可以信賴的人。”
    李識衍聽著她一字一句地話,忽然笑了,但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透著一絲苦澀的涼意。
    他握著她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無法掙脫:“可是,你還是在意的,對不對?”
    他的指腹摩挲著她的脈搏,感受著她心跳的節奏,聲音低沉而篤定:“因為你沒辦法——你自己都沒辦法把他從心裏剜出去!”
    “我了解人性,阿星。”他低聲道,眼底暗潮翻湧,“你騙不了自己。你沒辦法對他視若無睹,就像我……沒辦法不嫉妒你們的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