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你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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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依娜猛地推開寢殿大門,卻發現殿外站著一排陌生的侍衛。
    她心頭一緊,厲聲喝道:“讓開!本宮要見陛下!”
    為首的太監躬身行禮,臉上堆著虛假的笑容:“娘娘恕罪,陛下吩咐了,近來宮中不太平,讓奴才們好生保護娘娘。”
    “保護?”阿依娜冷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本宮看是軟禁吧!”她抬腳就要往外闖,“滾開!”
    侍衛們卻紋絲不動,像一堵人牆般擋在她麵前。
    阿依娜氣得渾身發抖,正要發作,忽然瞥見廊柱後轉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季將軍?”她眯起眼睛,“你一個外臣,竟敢在後宮這麽肆無忌憚,讓你的人都滾開?”
    季遠安負手而立,月光將他冷峻的麵容映得半明半暗。
    季遠安盯著阿依娜,聲音冷得像冰:“就是你綁了柳鳳鳳?”
    阿依娜心頭一跳,強裝鎮定:“本宮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嗬。”
    季遠安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讓阿依娜心底發毛。
    她挑了挑眉,說:“本宮就算想真的殺了那個女人,陛下也不會拿我怎麽樣!”
    季遠安看著她這副樣子,反而一點也沒氣,隻覺得她不過是臨死前的困獸之鬥罷了。
    “是嗎?南元有句話說得好,叫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娘娘,我等著你的報應。”
    “放肆!”阿依娜尖聲喝道,“本宮是南疆公主,是陛下親封的妃嬪!你不想活了……”
    季遠安卻已經轉身,對侍衛們擺了擺手:“鎖門。”
    “季遠安!你敢!”阿依娜撲上前去,卻被侍衛們攔住。
    厚重的宮門在她麵前緩緩合上,最後一絲出去的可能也被隔絕在外。
    阿依娜跌坐在地上,終於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她被囚禁了。
    祁蘅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了給桑餘報仇?
    可是,父兄收不到自己的信,遲早會發現,難道他還能關自己一輩子不成?
    門外,季遠安的聲音透過門縫冷冷傳來:“娘娘放心,陛下說了……不會關您太久的。”
    這句話讓阿依娜渾身發冷。
    她忽然想起被拖走的諾雅,想起祁蘅看她的眼神——那根本不是看一個活人的眼神。
    殿內的燭火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阿依娜抖了一下,第一次對深宮的冷暗感到徹骨的恐懼。
    ——
    桑餘養傷的日子過得格外漫長。
    李識衍將她護得嚴嚴實實,不僅不許她出門,連摘星樓的繁忙事宜也不讓她插手。
    她隻能趁著正午時分,冬日暖陽熱融融的時候出來透透氣。
    桑餘裹著雪白的狐裘,獨自坐在後院的秋千上,看著外麵賓客如雲,熱鬧非凡,襯得她這邊愈發冷清。
    秋千輕輕搖晃,帶起一陣微風。她百無聊賴,腳下一用力便越蕩越高,狐裘的毛領被風吹得翻飛,像隻小白貓。
    忽然,秋千猛地一頓,一雙修長的手從身後穩穩扶住了繩索。
    “小心些。”
    這聲音讓桑餘渾身一僵。
    她緩緩回頭,正對上祁蘅含笑的眼眸。
    他今日的麵色依舊蒼白,眼睛卻十分明亮。
    “陛下?”桑餘驚訝地望向摘星樓外熙攘的人群,“您怎麽……”
    祁蘅鬆開手,繞到她麵前。他今日難得穿了件素色常服,倒像是尋常人家的矜貴公子,看著不甚起眼。
    “方才跟著季遠安來看柳鳳鳳,趁機溜進來的。”祁蘅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桑餘蹙眉:“陛下隨意出宮,太危險了。”
    “早死晚死……”祁蘅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說:“其實也不差這幾天了。”
    桑餘心中沉了沉。
    祁蘅卻忽然俯下身,與她平視,微微偏頭:“你不能來找我,我就來找你。”
    四目相對,桑餘心頭一疼。
    這句話,讓眼前祁蘅含笑的模樣,與記憶中的少年漸漸重合——
    那年冬天,她被賀貞找了個理由罰跪在佛堂抄經,三天三夜水米未進,佛堂裏冷得刺骨。
    就在她快撐不下去的時候,佛堂的門“吱呀”一聲輕響。
    年少的祁蘅貓著腰溜進來,身後跟著替他們望風的季遠安。
    “殿下!”她驚得驟然清醒,“您怎麽……”
    祁蘅從懷裏掏出還帶著體溫的糕點:“快吃。”
    他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卷起她的褲腿,看到那青紫的膝蓋時,眉頭狠狠皺起:“阿餘姐姐,疼不疼?”
    她含著糕點搖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殿下不該這樣冒險。”
    少年溫熱的手掌輕輕揉著她腫脹的膝蓋,聲音溫柔又堅定:“你不能來找我,我就來找你。”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桑餘攥著秋千繩的手微微發抖。
    眼前的祁蘅,是那個曾傷她至深的帝王沒錯,可卻也是那個為她揉過膝蓋的少年。
    那些本來快要抹去的東西,又重新冒了出來。
    “阿餘?”祁蘅見她出神,輕聲喚道。
    桑餘回過神,強壓下心頭的酸澀。
    她忽然發現,祁蘅鬢邊竟又多了幾絲白發,他這個年紀,不該是這樣的……
    桑餘鬼使神差地伸手,卻在半途僵住,緩緩收回。
    她別過臉去,想讓自己顯得冷硬一些,更想讓他意識到自己這麽做不是不對的。
    “陛下不該來的,識衍隨時會回來,他看到了,您讓我如何自處?”
    祁蘅苦笑一聲:“我知道。”
    他後退一步,像是要給她留出尊重的距離,“我隻是……隻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桑餘垂著眼,秋千的繩索在掌心勒出淺淺的紅痕。
    祁蘅,你為什麽要在如今,突然變回曾經的樣子呢?我連想一直恨你都做不到了。你那麽壞,那麽刻薄,說過那麽多傷人的話。
    可為什麽,快死了,卻又變回了一切還沒發生時那樣的好呢?因為你清楚,我的確沒辦法徹底抹去那刻在生命裏的十一年吧?
    你還是……永遠讓我手足無措。
    遠處傳來賓客的說笑聲,更顯得此刻的靜謐格外珍貴。
    祁蘅繞到後麵,輕輕推了下秋千,低頭看著她在陽光下蕩起的影子,忽然輕聲道:“阿餘,我要走了。”
    桑餘的動作頓了頓,點了點頭。
    “要走了”——這句話的含義似乎有兩層:他要離開摘星樓回皇宮;或者,他要徹底離開這個人世,此後,世間再無祁蘅。
    桑餘沒再應。她不敢應。
    祁蘅又問:“七日後,城門上,你會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