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卷二: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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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餘轉身欲走,手腕卻突然被祁蘅一把扣住。
    她錯愕的回頭,一眼撞進他幽深如墨的眸子裏。
    “你是不是……知道這些信是誰寫給誰的了?”
    祁蘅的聲音微沉,指腹在她腕間輕輕摩挲,像是在安撫,又像是某種隱晦的試探。
    桑餘睫毛輕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她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
    這語氣……她辨不清,更像威脅和試探,讓她一下子想起夢裏那個冷酷無情的帝王。
    “奴婢...不知道。”
    她輕聲回答,撒了個謊。
    因為她害怕,害怕祁蘅會卸磨殺驢,哪怕自己與他有過這麽多年的情分。
    祁蘅聽見她說不知道,這才鬆了口氣。
    想想也是,上一世阿餘是在登基後才知道陸晚寧存在的。
    桑餘以為躲過一劫,卻沒想到祁蘅還是沒鬆手,她微微掙脫,祁蘅卻忽然將她拉進懷裏。
    他低頭將臉埋在她頸窩,聲音悶悶的:“落了雨,宮裏好冷。今夜……阿餘姐姐陪著我睡好不好?”
    這熟悉的撒嬌語氣讓桑餘渾身一僵。
    從前多少個雨夜,她就是這樣被少年祁蘅纏著,心軟地守著他睡。
    可此刻,那些信箋上纏綿悱惻的字句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桑餘意識到,眼前這個的殿下,早已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孩童了。
    他懂得情愛,懂得如何用最動人的情話討心上人歡心……隻是那個人從來都不是自己。
    “殿下,”她輕輕推開他,聲音很小的告訴對方,“過了今年,您就及冠了,奴婢與您不能再如從前一般了。”
    祁蘅怔在原地,看著她退後一步,恭敬地行了個禮:“奴婢告退。”
    窗外雨聲漸急,將兩人之間驟然拉開的距離襯得愈發清晰。
    可祁蘅怎麽可能會又一次放她走。
    祁蘅驟然起身,一把將桑餘牢牢鎖在懷中。
    臨死前,他的執念求了那麽久才求來的機會,怎麽可能再放她離開?
    他說:“但是阿餘和別人不一樣。”
    桑餘僵在他懷裏,完全不明白祁蘅怎麽突然和從前的他判若兩人。
    她下意識地掙紮,可祁蘅已經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大步穿過書房的門,徑直走向寢殿。
    她被輕輕放在榻上,正不知所措,隻見祁蘅隨即合衣躺下。
    他手臂環著她的腰,把她牢牢扣在身側。
    祁蘅閉上眼睛,用很輕的聲音說:“睡吧。”
    睡吧,阿餘,這一次,我不會再傷害你一分一毫,你隻需要……像活在李識衍身邊那樣自由的活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哪怕隻是平靜的依偎在雨中的宮殿,什麽也不做,祁蘅依然滿足。
    桑餘怔了怔,偏過頭,看著他的側臉,眼眶酸澀得厲害。
    她不明白,這個人明明心裏裝著別人,為什麽還要這樣堂而皇之的繼續哄騙她?
    她曾經那麽堅定地相信,自己會一直陪著他,直到他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日升月落,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的選擇。
    她甚至偷偷幻想過,或許有朝一日,他們之間能不再有主仆之別,能真正坦誠相待,能相伴一生。
    可今天,那些信箋上的字句像一把鋒利的刀,將她心底最柔軟的期待一點點割裂。
    “吾心似君心。”
    “待來年海棠花開……”
    每一句情話,每一個承諾,都不是給她的。
    桑餘知道,在祁蘅的世界裏,或許從來就沒有“一輩子”這樣的概念。
    他的真心,他的溫柔,他的誓言,都可以輕易地給別人。
    她不敢問,也不敢再信了。
    眼淚無聲地滑落,她咬住唇,不想讓他發現。
    可祁蘅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麽,猛地睜開眼。
    桑餘在哭。
    見她落淚,頓時慌了神。
    他抬手去擦她的眼淚,指腹輕輕摩挲她的眼角,聲音裏帶著心疼:“阿餘,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幾日前受的傷還沒好?”
    桑餘搖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隻是……覺得累了,殿下,睡吧。”
    祁蘅心口狠狠一疼。
    上一世,他滿心算計,隻顧著爭權奪勢,逼她雙手染血,從未給過她喘息的機會。
    所以她才會這麽累吧?
    他忽然開口:“阿餘,想不想去看看宮外的光景?”
    桑餘一怔,睜眼看他,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出宮?
    她的確曾幻想過宮牆外是怎麽樣的。
    可這念頭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因為宮女私自出宮死死罪,所以她也隻是想想。
    祁蘅怎麽會知道?
    祁蘅看著她,眼神溫柔:“我今日去見了父皇,向他請求出宮建府,等父皇同意了,我們就出宮,”
    桑餘徹底愣住。
    祁蘅一直以懷念亡母為由,堅持住在惠嬪舊所,其他皇子早已在宮外有了府邸,唯獨他仍留在後宮。
    皇帝心軟,便允了他。可隻有桑餘知道,他不過是為了更方便掌控宮中動向。
    如今,他竟主動提出出宮?
    “殿下……”
    她聲音微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祁蘅卻笑了,指腹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等出了宮,我帶你去江……江東,去塞外,去吃你喜歡吃的糖葫蘆,你想去哪裏,我都陪著你。”
    桑餘怔怔地望著他,眼淚卻落得更凶。
    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變了,可心底深處,被他親手掐滅的期待,竟又隱隱燃起一絲微弱的火光。
    桑餘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卻又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
    “能去江南嗎?”
    祁蘅的眸子驟然一沉,手指微微收緊。
    ——江南。
    李識衍就在江南。
    他喉嚨發緊:“……阿餘怎麽會突然想去江南?”
    桑餘沒有察覺他的異樣,隻是微微彎了彎唇角,眼底浮現出一絲向往:“師父說,江南很好看。”
    祁蘅看著她,胸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難以呼吸。
    害怕。
    害怕李識衍提前出現,害怕他再次對桑餘好,把她從自己身邊奪走。
    可是,江南……有桑餘的親人在。
    他可憐的阿餘,不是孤女,應該有親人的,
    上一世,桑餘真正決心和李識衍在一起的開始,也是因為李識衍幫她找回了家人。
    “好。”他啞聲答應,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發梢,“等出了宮,我就帶你去看。”
    桑餘怔了怔,似乎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麽幹脆。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還沾著未幹的淚,卻忍不住輕輕笑了:“真的?”
    祁蘅看著她難得明亮的眼睛,心口酸脹得厲害。
    “真的。”他低聲承諾,“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去。”
    桑餘抿了抿唇,眼底的光卻漸漸黯了下來。
    她想起那些信箋上,祁蘅對陸晚寧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待來年春暖花開,定當陪你看盡江南煙雨。”
    原來,這樣的承諾,他真的可以隨口許給任何人。
    她垂下眼,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她才不要去江南。
    他還是好好陪陸晚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