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
    淒厲的尖叫劃破長街，卻又在一聲悶響後戛然而止。
    京城徹底亂了。
    這混亂並非來自城外的妖獸，而是源自城內，源自人心最幽暗的角落。隨著皇宮廢墟上那道深淵裂縫的出現，一股無形的精神瘟疫，比最凶猛的洪水還要迅猛，瞬間淹沒了整座都城。
    “神主至高……神權永恒……”
    一個原本和善的米鋪老板，此刻雙眼空洞，麵容扭曲地舉起算盤，狠狠砸向隔壁試圖喚醒他的布莊掌櫃。鮮血濺在他的臉上，他卻毫無所覺，隻是偏執地重複著那句冰冷的呢喃。
    曾經的鄰裏，此刻刀劍相向；昔日的袍澤，背後捅出致命的刀子。
    哭喊聲，咒罵聲，還有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狂信徒低語，交織成一曲末日的地獄交響。
    這些被轉化的人，無論是手無寸鐵的平民，還是煉氣期的修士，力量都得到了詭異的增強。他們不知疼痛，不畏死亡，行動間帶著一種僵硬的、非人的協調性，仿佛被無形的絲線操控。
    尋常士卒的長刀砍在他們身上，往往隻能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而他們隨手一擊，卻能輕易撕開甲胄。
    城牆之上，魏征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報告統帥！西城牆第三段，守備校尉張敬……叛變！他帶著麾下三百親兵，正在攻擊我們的符文炮陣地！”
    “報告！南城……南城禁軍陣中出現內亂，超過五百人被轉化，陣型大亂！”
    一個個血淋淋的戰報，如同一把把尖刀，不斷紮進指揮中樞。
    “魏征！”李清璿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緊緊握著腰間的長劍，指節發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城內必須鎮壓！”
    魏征剛要開口，瞳孔猛地一縮。
    “小心！”
    沒有任何預兆，他身旁的一名親衛隊長身體猛地一僵，一截漆黑的匕首尖端從他的心口透出。
    人影閃動。
    十幾道穿著普通士卒服飾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指揮台周圍，他們的修為，赫然全是金丹期！
    一支由金丹狂信徒組成的斬首小隊！
    他們的目標明確得不能再明確——魏征與李清璿！
    “保護公主殿下！”
    周圍的金丹供奉怒吼著迎了上去，靈光爆閃，瞬間戰作一團。
    可更致命的攻擊，來自無形之處。
    影魅長老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不遠處的敵陣上空，她沒有動手，隻是那雙詭異的眼睛，遙遙鎖定了魏征和李清璿。
    “放棄吧，成為神的一部分，是你們的榮耀。”
    那聲音直接在兩人腦海中炸開，帶著無法抗拒的汙染性。
    魏征悶哼一聲，隻覺得無數負麵情緒如同毒蛇般鑽進識海，貪婪、嫉妒、絕望……種種念頭瘋狂滋生，試圖將他的意誌撕碎。
    “滾！”他咆哮著，鎮魔司的鐵血煞氣衝天而起，勉強在識海中構築起一道防線。
    李清璿的情況更糟，她本就分心指揮禁軍，此刻被這精神衝擊一撞，眼前陣陣發黑，識海翻江倒海，連站都有些站不穩。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蒼老的怒喝響徹雲霄。
    “欺我大唐無人嗎！”
    皇室老祖的身影一步踏出，枯瘦的手掌向前一拍。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有一片璀璨到極致的金光橫掃而過。
    那十幾名金丹刺客，連同他們周圍一大片神侍軍團的士兵，在金光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融、蒸發。
    一擊之威，恐怖如斯。
    但皇室老祖的身軀也劇烈地晃了晃，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溢出，臉色瞬間灰敗下去。他看向李清璿，聲音裏透著疲憊：“丫頭，接下來……靠你們了……”
    然而，在這片令人絕望的混亂中，某些意想不到的火花，卻在城市的陰暗角落裏悄然綻放。
    城西，貧民窟。
    這裏是京城最龍蛇混雜的地方，平日裏充斥著地痞、無賴、賭徒。
    “他娘的！”一個外號叫“瘸子劉”的漢子，此刻正紅著眼，手裏攥著一根斷掉的凳子腿，死死盯著自己那個眼神空洞，嘴裏念叨著“神主至高”的婆娘。
    “狗屁的神主！老子是你男人！你給老子醒過來！”他怒吼著，卻不敢真的下手。
    旁邊，一個平日裏專幹偷雞摸狗勾當的瘦猴，手裏提著兩把菜刀，聲音發狠：“劉哥，跟這些中了邪的玩意兒廢什麽話！你看那邊，王屠夫把他親爹的腦袋都給剁了！”
    瘸子劉轉頭一看，渾身打了個哆嗦。
    “操！”他吐了口唾沫，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兄弟們，這些狗東西要把咱們的家都給拆了！咱們平時是混蛋，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家沒了！跟他們拚了！”
    “拚了！”
    一群平日裏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市井之徒，此刻卻握緊了手中一切能當做武器的東西——菜刀、扁擔、板磚……他們自發地聚集起來，咆哮著衝向了那些被轉化的狂信徒。
    他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那股子為了守護什麽的狠勁，卻如同一簇微小而堅韌的野火。
    這一切，都被地底深處的李動盡收眼底。
    他的【靈性領域】覆蓋全城，京城的每一聲哀嚎，每一次背叛，每一絲絕望，都清晰地反饋到他的感知中。
    他看到了那支金丹斬首小隊，看到了皇室老祖的爆發與衰弱，也看到了瘸子劉那群人的反抗。
    但他的注意力，卻集中在那些狂信徒身上。
    “不對勁……”
    李動“看”向一個剛剛轉化完成的禁軍士兵。
    在他的感知中，這個士兵的識海並非被一種外來意誌完全覆蓋、抹除。恰恰相反，士兵本身的意誌還在，隻是被無限地縮小，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而在他的識海中央，他本身所具有的種種負麵情緒——對上司的怨恨、對同僚的嫉妒、對未來的恐懼、對力量的貪婪——被那股“神主”的邪念催化、放大了千百倍，形成了一場精神風暴，徹底占據了主導。
    “原來如此……不是強製控製，是欲望的擴增器！”
    李動瞬間明白了。
    神主的力量，更像是一種催化劑，一種病毒。它並不創造什麽，隻是將人性中本就存在的陰暗麵引爆，讓宿主自己吞噬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
    李動心中一動，將一絲【淨化之源】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個士兵的識海。
    這一次，他沒有像之前對付妖魔那樣，直接去淨化那股磅礴的“神性”力量，而是精準地將目標對準了那些被放大的“欲望”本身。
    淨化之源觸碰到那片由怨恨和貪婪構成的精神風暴。
    下一秒，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風暴就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非但沒有被淨化，反而瞬間爆裂開來！
    但這種爆裂，卻是一種向內的坍縮。
    士兵臉上的狂熱瞬間凝固，轉變為極致的茫然與痛苦，他體表那層詭異的白色神性光澤，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嗤的一聲消散了。
    他體內的力量失去了支撐，開始瘋狂地互相衝突、湮滅。
    “我……做了……什麽……”
    士兵眼中恢複了一絲清明，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同袍鮮血的雙手，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接著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生機。
    而在李動的感知中，隨著那士兵的死亡，一股比之前淨化妖魔時精純數倍的能量反饋回來，瞬間融入他的靈性領域。
    “臥槽？”
    李動愣住了。
    淨化由欲望驅動的狂信徒，效果比淨化妖魔還好？
    他猛地抬起頭，【靈性領域】掃過全城。
    那成千上萬，正在城市中肆虐破壞的狂信徒，此刻在他的眼中，不再是敵人，不再是危機。
    那是一個個……行走的，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大補丹啊！
    “哈哈……哈哈哈哈！”
    李動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狂喜。
    “原來最大的機緣，不是那些妖魔，而是你們啊！”
    “乾坤子，影魅，冥蠍……謝謝你們送的這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