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計劃”四個字，像是長了翅膀，一夜之間飛出了鎮魔司的密室。
    京城的氣氛，說變就變。
    前一天還沉浸在劫後餘生的悲愴與重建家園的堅韌中，第二天，空氣裏就多了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味兒。像是山雨欲來前，泥土裏翻滾出的潮濕與躁動。
    城門口的盤查嚴了不止一倍。魏征從京畿衛調來了最精銳的斥候，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連飛過城牆的鳥都要被多看兩眼。
    但誰都知道，真正的威脅，不會從城門口大搖大擺地走進來。
    ……
    “西大陸，黃金神廟的苦修士，三名，實力不明，已潛入青州地界。”
    “南海，鱷神部落的戰爭祭司，帶了一隊精英戰士，在東海沿岸登陸，行蹤詭異。”
    “還有我們大夏自家的好鄰居，”魏征把一份份情報拍在桌上，指尖都在發顫，“血煞宗那幫魔崽子，在京城南郊五十裏外的亂葬崗安營紮寨了，說是來‘悼念亡魂’，我信他個鬼！北邊，青雲劍宗那群偽君子也來了，打著‘匡扶正道，守護京城’的旗號，駐紮在雲霧山，我看他們是想趁火打劫！”
    臨時搭建的帥帳內，魏征急得團團轉，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老虎。
    李清璿坐在主位，麵前的地圖上已經用朱砂標記了十幾個紅點，每一個都代表著一股不懷好意的勢力。她秀眉緊鎖，卻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地圖，仿佛要把它看穿。
    “公主殿下，李動那小子的計劃是不是太……”魏征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魏大人覺得，我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李清璿反問，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與其等著神主下一次出手，把整個大夏變成祭品，不如把水攪渾。渾水，才好摸魚。”
    魏征長歎一聲，不說話了。道理他都懂，可這魚太大，他怕摸魚不成，反被一口吞了。
    就在外界風起雲湧之時，風暴的中心，鎮魔司地底密室裏的李動，卻安靜得像一塊石頭。
    他正“看”著自己的黑晶石空間。
    那縷被淨化過的冥蠍殘魂，此刻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在李動將“鑰匙計劃”告知它之後，這縷殘魂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主動傳遞出了一段信息。
    不是畫麵，也不是聲音，而是一份……名單。
    一份清清楚楚，寫著十幾個名字、身份、以及在京城大致活動區域的名單。
    “有意思。”李動的心神從黑晶石空間退出，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冥蠍長老生前在暗影議會地位不低，但對那些真正的高層秘辛，它所知有限。可對於議會內部的底層結構，那些像螺絲釘一樣維持著組織運轉的小人物，它卻了如指掌。
    這些名單上的人，都是暗影議會的底層成員。他們加入議會的初衷，大多是為了追求力量和所謂的“永生”，但時間久了，他們漸漸發現不對勁。神主賜予的力量，像是一筆還不清的高利貸。你用得越多，被抽走的生命精氣和靈魂本源就越多。所謂的永生，不過是變成一具被神主意誌操控的行屍走肉。
    他們心有不滿，卻又不敢反抗，隻能在恐懼和絕望中苟延殘喘。
    “高利貸……這個比喻倒也貼切。”李動自言自語，“既然是高利貸，那總有還不起想賴賬的。”
    他站起身，推開了密室的石門。
    門外，魏征正焦頭爛額地跟一名下屬交代著防務。看到李動出來，他愣了一下。
    “你……你又要幹什麽？”魏征的眼皮直跳。
    “找幾個人，聊聊天。”李動說得輕描淡寫。
    “找人？找誰？現在京城裏龍蛇混雜，你……”
    “魏大人，你們鎮魔司的情報網，應該能找到這幾個人吧？”李動遞過去一張紙條，上麵正是從冥蠍殘魂那裏得到的幾個名字。
    魏征接過紙條，隻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暗影議會的人？你要找他們？你瘋了！這些人都是神主的走狗，狂熱的瘋子！”
    “不全是。”李動笑了笑，“有的是走狗，但有的，隻是想掙脫鏈子的可憐蟲。我去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半個時辰後。
    京城，一處廢棄的酒肆後院。
    三名穿著普通布衣，樣貌毫不起眼的男子，正局促不安地站著。他們是暗影議會的外圍成員，平日裏負責傳遞消息和收集情報，今天卻被一個神秘人通過秘密渠道約到這裏。
    其中一人忍不住低聲問同伴：“頭兒，這到底是誰要見我們？這麽神秘，不會是陷阱吧？”
    “閉嘴！上麵的命令，我們照做就是。”被稱作頭兒的男子壓低聲音嗬斥道，但他的眼神裏同樣充滿了警惕和不安。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麵前。
    是李動。
    三人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地就要催動體內的神性力量。他們認得這張臉，在京城保衛戰中，就是這個人，逆轉了神罰！
    “別緊張，”李動看著他們，語氣平和，“我如果想動手，你們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他的話語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讓三人緊繃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一絲。
    “你想幹什麽？”為首的男子強作鎮定地問。
    李動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們，想當一輩子被吸血的牲畜，還是想堂堂正正地當一次人？”
    這話一出，三人臉色劇變。
    “你……你胡說什麽！”
    “我們對神主忠心耿耿！”
    李動看著他們色厲內荏的樣子，懶得再廢話。他雙眼微闔，一股無形的波動以他為中心，瞬間籠罩了整個後院。
    【靈性領域】！
    下一刻，三名暗影議會成員同時發出一聲悶哼，臉上露出極度痛苦和驚恐的神情。
    在他們的感知中，世界變了。
    他們“看”到了自己體內那股所謂的神性力量，不再是溫暖強大的能量，而是一條條布滿倒刺的黑色觸手，深深地紮根在他們的丹田、識海，甚至是靈魂深處。這些觸手正一刻不停地，貪婪地吮吸著他們的生命本源、他們的情感、他們的記憶……
    他們甚至“看”到了自己最終的結局——被吸幹一切，變成一具空殼，靈魂則被碾碎，化作一縷純粹的養分，跨越無盡虛空，融入到一片冰冷、黑暗、無法形容的宏偉意誌之中。
    那不是賜予，是掠奪！是飼養！
    “不……不！！”一名年輕的成員最先崩潰，他跪倒在地，雙手抓著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將那股力量挖出來，“這不是真的！神主承諾過我們永生！”
    “永生？”李動的聲音在他們腦海中響起，冰冷而清晰，“以你們的靈魂為燃料，換取神主的永生嗎？這筆買賣，聽起來確實不錯。”
    恐懼，是最好的催化劑。
    那名頭領癱坐在地，渾身冷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自己修為越高，身體卻越發虛弱，精神也時常恍惚。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被圈養的豬羊。
    “我們……我們能怎麽做？”他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聲音嘶啞地問。那是一種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絕望。
    李動收回了【靈性領域】，後院恢複了正常。
    “很簡單，”他看著三人，“繼續做你們該做的事。但從現在起，你們有了第二個主人。”
    他頓了頓，拋出了真正的誘餌：“神主能給你們的，是虛假的永生。而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一個真正為自己而活的機會。”
    “怎麽做？”
    “我要你們把一些‘有趣’的消息，散布出去。”李動嘴角勾起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比如說，‘神性核心’其實是一件實體法寶，就藏在皇宮的廢墟之下。再比如說，想要激活‘鑰匙’，需要集齊九種不同的魔道精血……你們可以盡情發揮想象力，把水攪得越渾越好。”
    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然。
    與其被神主吸幹，不如賭一把！
    “我們幹了！”
    “好。”李動點了點頭，他眉心的神主印記微微一閃，一絲微不可查的力量，分別落在了三人的神魂之上。這並非控製，而是一個坐標，一個可以讓他隨時感知他們位置和狀態的坐標。
    通過神主留下的印記，去監控神主的信徒，這操作，恐怕連神主自己都想不到。
    一個由他親自編織，以情報和人心為絲線的大網，正悄然張開。
    京城內外的各方勢力，還在為如何奪取“鑰匙”而互相試探、勾心鬥角。他們不會想到，他們得到的所有關於“鑰匙”的情報，都將是李動想讓他們知道的。
    他成了棋手，而那些自以為是的獵人，都將變成他棋盤上的棋子。
    李動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話。
    “想當人還是當狗，自己選。”
    看著李動消失的背影，那名頭領顫抖著站起身，對著同伴說：“通知下去，計劃有變。告訴議會裏那些搖擺不定的兄弟，天……要變了。”
    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已經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