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沒過頭頂，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與陸地上的嘈雜不同，深海是另一個國度。光線在這裏被扭曲成幽藍的幻影，聲音也變得沉悶而遙遠。李動沒有施展任何避水訣，任由冰冷的海水包裹全身。他的【完美道體】在這種高壓環境下非但沒有不適，反而像一個被激活的引擎，每一個毛孔都在歡欣鼓舞地吞吐著水中的靈氣。
    【靈性領域】無聲地張開，將他自身的氣息完美地模擬成一隻不起眼的深海遊魚。幾頭被神主力量汙染、長著扭曲觸手的變異海獸從他身旁遊過，卻對他視而不見。
    這些玩意兒，就是神殿的移動崗哨。
    “真夠偷懶的。”李動心裏念叨一句。
    他沒有理會這些“小魚小蝦”，而是順著之前靈覺捕捉到的那股頑強抵抗的“噪音”，向更深的海溝潛去。
    越往下，壓力越大，光線也越發黯淡。終於，在一片巨大的珊瑚礁群落後方，他看到了戰鬥的景象。
    數十名身上覆蓋著青藍色細密鱗片、耳後生有魚鰭、手持骨叉與珊瑚長矛的戰士，正結成一個古怪的水流陣法，與三倍於他們的變異海怪和狂信徒船隊廝殺。
    這些戰士，就是海族。
    他們的戰鬥方式很特別，不依賴蠻力，而是通過吟唱一種古怪的音節，引動周圍的海流，化作無形的繩索與利刃。水，在他們手中是武器，是盾牌，也是夥伴。
    可他們的對手太強了。那些變異海怪皮糙肉厚，悍不畏死，而狂信徒們則在船上投擲著一種會汙染水源的血色光球。
    海族的陣法在一次次衝擊下搖搖欲墜，好幾名年輕的海族戰士已經在圍攻下化作了血水。
    “嗯，夠頑強，也夠慘。”
    李動觀察完畢，不再停留。
    就在一名海族頭領即將被一頭巨型烏賊的觸手卷住的瞬間，一道無形的波動掃過。
    那頭堪比築基後期的變異烏賊，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隨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和生命力，瞬間化作一蓬灰黑色的粉末，消散在海水中。
    連帶著它周圍的七八隻小怪，也遭遇了同樣的命運。
    戰場上，突兀地出現了一片真空地帶。
    所有海族戰士都愣住了，他們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麽。
    李動從陰影中現身，就那麽平靜地懸停在水中。
    “誰？！”那名被救下的海族頭領立刻舉起骨叉，一臉警惕地對著他。其餘的海族戰士也迅速圍攏過來，將他團團圍住。
    李動沒說話，隻是抬眼掃了他們一圈。
    他的目光並不銳利，卻讓這些久經沙場的海族戰士感到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顫栗，仿佛被一頭遠古巨獸盯上了。
    “帶我去見你們能做主的人。”
    他的聲音直接在每個海族戰士的腦海中響起，清晰，不容置疑。
    海族頭領臉色變幻不定，最終還是揮了揮手，示意族人放下武器。剛剛那一瞬間的恐怖，讓他明白，眼前這個“陸上人”要殺他們，易如反掌。
    ……
    穿過一個由巨大貝殼構成的氣泡門，李動進入了海族的部落核心。這裏沒有海水，空氣濕潤而清新，發光的珍珠和奇特的珊瑚提供了照明。
    在一座由整塊海玉雕琢而成的議事廳裏，他見到了一位須發皆白、臉上布滿藍色紋路的海族長老。
    “陸上人，感謝你出手相助。”長老的聲音蒼老而沙啞，帶著深海的沉悶回響，“但我們的世界，不歡迎外來者。”
    “我不是來做客的。”李動很直接，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我為它而來。”
    長老的目光落在他眉心那枚漆黑的神主印記上。
    一瞬間，那雙古井無波的渾濁眼睛裏，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整個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拐杖都差點沒拿穩，失聲喊道：“你……‘虛空’的印記？！”
    “虛空？”李動挑了挑眉，這詞兒他聽龍脈提過。
    “古老的預言中……當大海被偽神侵蝕，會有一位身負‘虛空’印記的破局者自陸地而來……”長老的聲音都在發抖，不是恐懼，是激動，“預言說，他將吞噬偽神，為大海帶來……終結，或是新生。”
    “預言什麽的，我不感興趣。”李動打斷了他，“我隻問你，想不想把盤踞在你們家門口那座神殿裏的玩意兒，拆了？”
    長老盯著李動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答案。他看到了平靜，看到了強大，更看到了一種與偽神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欲望。那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吞噬欲。
    “偽神的力量與大海融合，我們……不是對手。”長老頹然坐下，充滿了無力感。
    “融合？”李動笑了，“那不叫融合，那叫寄生。你們口中的偽神，本質上就是個放高利貸的。先給你一點甜頭，讓你嚐嚐力量的滋味，等你離不開它了，它就會連本帶利，把你的整個世界都吞掉，最後‘格式化’成它想要的樣子。你們海族，還有這片海，都隻是它菜單上的一道菜而已。”
    這番通俗易懂的“高利貸理論”，比任何大道理都更能讓長老理解。他臉上的藍色紋路都黯淡了幾分。
    “我們可以跟你合作。”長老做出了決定，“海族熟悉那座神殿的每一寸水域，我們可以為你引路，為你牽製那些被汙染的海獸。”
    “很好。”李動點點頭，“這買賣，做得。”
    “作為誠意，”長老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捧出一個盒子，打開後，裏麵靜靜地躺著一枚眼淚形狀的藍色晶石，“這是我族至寶，‘海神之淚’。它能淨化被偽神汙染的海水，或許對你有用。”
    李動伸手拿起那枚“海神之淚”。
    晶石入手，一股冰涼純淨的力量瞬間流遍全身。但更重要的是，他腰間那枚一直很安靜的“神性核心”，突然劇烈地發燙起來，表麵的金色符文瘋狂流轉，像個餓了三天的乞丐見到了滿漢全席。
    “這東西……不錯。”李動能感覺到，“海神之淚”內部蘊含著一種與神主之力截然相反的本源力量。
    【神性核心】不是要淨化它，而是要吸收它，解析它，從而找到克製南海神殿力量的“鑰匙”。
    “光有這個還不夠。”李動掂了掂晶石，“我需要更多的‘養料’。外麵的那些變異海怪，是不錯的開胃菜。”
    接下來的幾天，南海深處上演了一場奇特的狩獵。
    李動與一隊最精銳的海族戰士，如同幽靈般遊弋在黑暗的海域中。
    “左前方，三點鍾方向，那頭鯊魚。”李動甚至不用眼睛看，【靈性領域】早已鎖定目標。
    一名海族戰士還未反應過來，李動已經化作一道殘影衝了出去。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隻是簡單地一拳印在那頭變異巨鯊的身上。
    巨鯊沒有爆炸，也沒有化為齏粉。在海族戰士驚駭的目光中，它龐大的身軀像是融化的蠟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所有的血肉精華連同那股汙穢的神性力量，都被李動的手掌盡數吸走。
    一縷融合了海洋氣息的獨特神性碎片，被【完美道體】毫不客氣地吞下。
    爽！
    這種感覺，比在青州吸收的那些“陸地貨色”要帶勁得多。李動甚至感覺自己對水流的控製，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悟。
    “下一個。”
    他就像一個最高效的獵人，在海族戰士的指引下，精準地“清掃”著一頭又一頭強大的變異海怪。
    海族戰士們從最初的震驚，到後來的麻木，最後隻剩下敬畏。他們從未見過如此霸道、如此不講道理的“吞噬”。
    隨著吸收的神性碎片越來越多，李動那原本已經達到巔峰的金丹後期修為，再次有了鬆動的跡象。他能感覺到，距離元嬰的那層窗戶紙，似乎更近了，觸手可及。
    同時，他眉心的神主印記，顏色變得更加深邃，像是一塊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黑玉。它在解析，在適應，在將這種獨特的海洋神性，也納入自己的“數據庫”。
    幾天後，當最後一頭精英級的變異海怪被李動吸幹後，他回到了海族部落。
    “準備得怎麽樣了？”他問長老。
    長老遞過來一張用特殊海獸皮繪製的地圖，上麵詳細標注了神殿島嶼周邊的水文、暗流，甚至還有幾條鮮為人知的海底密道。
    “都準備好了，勇士們隨時可以出擊。”長老的聲音恢複了力量。
    李動看著地圖，目光最終落在了神殿基座正下方，一個被標記為“潮汐之心”的位置。那是整座島嶼地脈與海流交匯的核心節點，也是那個金丹圓滿代理人力量的源頭。
    “他以為自己是和大海融為一體的神。”李動的指尖在那個位置上輕輕一點，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讓整座議事廳都為之降溫的寒意。
    “那就讓他見識一下，被大海淹死是什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