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司的“任務”，比李動想象中要乏味許多。
    說白了，就是清道夫。
    跟著林月的小隊，在林子裏鑽來鑽去，清理那些被神性汙染後，長得奇形怪狀的野獸、植物，甚至是石頭。
    “左前方，七點鍾方向，三隻‘扭曲狼’，一隻‘腐化行者’。”小隊裏負責偵查的修士聲音發緊，壓低了嗓子匯報。
    林月手一揮，小隊立刻擺開一個半月形的陣勢，如臨大敵。
    “準備，放！”
    幾道刻著符文的弩箭破空而去，銀光閃爍，精準地釘在那些怪物身上。
    “嗷！”
    怪物吃痛，非但沒有倒下，反而被激得更加凶性大發。它們身上被弩箭命中的地方，血肉瘋狂蠕動，竟是要將符文箭矢給硬生生擠出來。
    “該死！汙染濃度又變高了！常規符箭快失效了！”一名修士低聲咒罵。
    林月眉頭緊鎖，抽出了長刀：“結陣，準備近戰。”
    一旁的李動，閑得差點打了個哈欠。
    他像是來郊遊的，背著手，慢悠悠地跟在隊伍最後麵。
    看著鎮魔司眾人緊張兮的樣子，他有點想不通。
    多大點事兒？
    “那個……林隊長。”李動開口。
    林月沒回頭，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有事就說。”
    “你們每次都這麽……嗯，隆重嗎？”
    “閉嘴！不想死就待在後麵！”另一個修士吼了一句，顯然是把他當成了需要保護的累贅。
    李動聳了聳肩。
    行吧。
    他抬起手，對著那幾頭正嘶吼著衝過來的怪物，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聲音清脆。
    正準備拚死一搏的鎮魔司眾人，忽然感覺眼前一花。
    那幾頭讓他們頭皮發麻的異變怪物，像是被戳破的氣球，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瞬間幹癟了下去。一身狂暴的神性力量，連帶著它們的生命力，憑空消失得一幹二淨，隻剩下幾具幹巴巴的皮囊，“噗通”幾聲掉在地上。
    空氣安靜了。
    所有人，包括林月在內，都僵在了原地，保持著即將出擊的姿勢，表情古怪。
    那個吼了李動的修士，臉上的表情尤其精彩。
    “你……你幹了什麽？”他結結巴巴地問。
    “哦，清了個垃圾。”李動一臉無辜，“我看你們挺費勁的。”
    林月默默地收回了長刀，深深地看了李動一眼，什麽也沒說，隻是揮手示意隊伍繼續前進。
    但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把他當累贅了。
    一路上，李動旁敲側擊，總算從話不多的林月嘴裏，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們管這玩意兒叫‘邪神’？”李動指著一具剛剛被他“處理”掉的怪物屍體。
    “來自域外的天魔，降下神罰，汙染萬物。不是邪神是什麽？”林月的聲音很冷，像是在陳述一個鐵一般的事實。
    “域外……天魔？”李動差點笑出聲。
    好古老的稱呼。
    看來他們知道有東西在入侵，但認知還停留在很表麵的層次。他們不知道，這些所謂的“邪神”，不過是某個巨大存在的終端銷售員罷了。
    “你們鎮魔司，就沒想過找找這些‘邪神’的老巢？”
    “找過。”林月腳步一頓，望向了山穀深處，眼神變得複雜，“也找到了。”
    李動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山穀的盡頭，被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霧籠罩。那霧氣並非自然形成，而是由一種肉眼可見的、純粹的惡意和汙染構成。
    而在黑霧的邊緣，矗立著無數根巨大的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銀色符文。這些符文連成一片，形成一個巨大的、環形的封印法陣，將那片黑霧死死地鎖在山穀之內。
    即便隔著很遠，李動都能感覺到那封印背後，隱藏著一股何等恐怖的力量。
    那力量，讓他識海裏的“神性核心”開始不安分地跳動起來。
    不是恐懼，是興奮。
    像餓了三天的人，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這裏是‘初號巢穴’。”林月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鎮魔司發現的第一個邪神降臨點。百年前，為了封印它，三位元嬰長老，上千名金丹修士，盡數隕落於此。”
    “代價這麽大？”
    “因為裏麵的東西，殺不死。”林月看著那些符文石柱，“我們隻能將它困住。可即便如此，它的力量還是會緩慢地滲透出來，將這附近一帶，變成異變的溫床。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清理這些被滲透力量製造出的‘邊角料’。”
    李動沒再說話。
    他走上前，來到最近的一根石柱前，伸出手，輕輕觸摸著上麵冰冷的符文。
    嗡——
    就在他手指接觸到符文的瞬間，他體內的“神性核心”和識海深處的“古老石板”同時亮了起來。
    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些符文……和古老石板上的那些，竟有幾分同源的氣息。
    這不是鎮魔司能創造出來的東西。這是某種更古老、更強大的傳承。
    “別碰！”林月急忙出聲製止。
    但已經晚了。
    李動不僅碰了，他還將自己的一絲虛空之力，順著指尖，探入了符文法陣的能量回路之中。
    瞬間，整個封印大陣的結構圖，以及其鎮壓的核心之物，清晰地呈現在他的感知裏。
    那是一枚“錨點”。
    一枚比他在北境遇到的那個，純粹百倍、強大千倍的“神性錨點”！
    它就像一顆紮根在這個世界深處的心髒，正緩慢而有力地搏動著，每一次跳動，都向外散發著劇毒般的汙染。
    鎮魔司的這個符文大陣，就像一個巨大的籠子，把它關了起來。
    可也正因為這個籠子，才讓那個所謂的“核心”，無法將更磅礴的力量投送過來。這個世界，才沒有被瞬間衝垮。
    原來如此。
    病灶在這裏。
    就在李動窺探到錨點核心的刹那，一股陰冷、宏大的意誌，順著錨點，跨越無盡虛空，猛地向他衝擊而來！
    是那個“老板”！
    它察覺到了窺探者！
    然而，這股足以讓元嬰修士精神崩潰的意誌，在接觸到李動識海的瞬間，就被那塊“古老石板”和“神性核心”聯合絞了個粉碎。
    甚至……李動的“神性核心”還順勢吸了一小口。
    嗯，味道挺衝。
    “你在幹什麽！快退後！”林月衝了過來，一把抓住李動的手臂，想將他拉開。
    可她根本拉不動。
    李動站在那裏，仿佛與大地融為了一體。
    “林隊長。”李動收回手，轉過頭看著她，表情很認真，“你們這個封印，撐不了多久了。”
    林月的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
    她當然知道。
    這些年，石柱上的符文光芒越來越暗淡，而山穀裏的黑霧，卻越來越濃鬱。
    “你有辦法？”她盯著李動，幾乎是從牙齒裏問出這句話。
    這幾乎是奢望，但親眼見過李動那匪夷所思的手段後，她心裏又忍不住燃起一絲火苗。
    “有。”李動點點頭，說得輕描淡寫。
    林月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我需要靠近那個核心。”李動指了指黑霧的中央，“隻有離得近了，才能最大程度地……嗯，削弱它的力量。”
    “不行！”林月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那裏是絕對的禁區！元嬰修士進去，都會在十個呼吸內被徹底汙染異化！”
    “那是你們。”李動笑了，“我不是。”
    他看著林月那雙寫滿了掙紮和不信的眼睛，補充了一句：“你親眼見過的，那些東西，對我沒用。”
    林月沉默了。
    她無法反駁。
    這個男人，把神性汙染當飯吃。
    “我需要上報長老會。”她艱難地開口，這是她的底線。
    “可以。”李動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不過我建議快點。我感覺……裏麵的東西，快要睡醒了。”
    林月心頭一緊，再不猶豫，立刻取出一枚傳訊玉簡，開始向上匯報。
    李動則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那片翻湧的黑霧。
    削弱？
    開什麽玩笑。
    他心裏冷笑。
    他看到的，不是什麽需要被削弱的邪神巢穴。
    那是一場早就準備好、隻等他來享用的饕餮盛宴。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說服這裏的“服務員”，給他打開包廂的大門。
    手術，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