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先一步裂開了。
    不是烏雲，不是雷鳴。
    是一種寂靜的、令人從骨子裏發寒的撕裂
    發出無聲的哀嚎。
    那道裂口漆黑如墨，比任何虛空裂隙都更加深邃，更加……穩定。
    緊接著，一道身影從那漆黑中緩緩擠出。
    它太龐大了，以至於京城在它麵前，渺小得像個沙盤上的模型。
    它不再是之前那些扭曲混亂的法則聚合體，而是有了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甚至依稀能分辨出五官的位置。
    它就像一個從抽象畫裏走出來的神隻，帶著俯瞰眾生的冷漠，降臨了。
    “轟——！”
    盤踞在京城上空，守護了帝國千年的【九龍鎖天大陣】，連一個呼吸都沒撐住。
    那九條由國運與龍脈之力凝聚的金色巨龍，在這道身影的氣息下，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發出一聲悲鳴，瞬間消融、崩解。
    大陣破碎，京城的天，徹底暴露。
    恐怖的靈壓如天河倒灌，城中無數亭台樓閣瞬間化為齏粉，地麵開裂，凡人百姓口噴鮮血，修為低微的修士更是直接昏死過去。
    末日，降臨得如此突兀。
    “陛下！”
    金鑾殿上，一名老太監連滾帶爬地衝進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天……天塌了！九龍大陣……破了！”
    李清璿一身龍袍，站在殿前，臉色蒼白如紙。她的小手緊緊攥著欄杆，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她看得清清楚楚，那道恐怖的黑影，目標明確——皇城地下的龍脈核心。
    那裏，是李動所在的地方。
    “慌什麽！”
    她猛地回頭，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滿殿的恐慌。
    “傳朕旨意，所有皇室供奉、禁衛軍，死守龍脈入口！”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不惜一切代價，為統領大人，爭取時間！”
    沒有問為什麽會這樣，沒有問敵人是誰。
    在絕對的危機麵前，這位年輕的女帝，隻剩下最純粹的決絕。
    鎮魔司，鎮魔塔頂。
    三位太上長老圍坐的水鏡，“滋啦”一聲，布滿裂紋，隨後徹底碎裂。
    “半步……大乘……”乾位長老的聲音幹澀無比，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它……它怎麽敢……直接將如此強大的意誌投影過來……”坤位長老撫著胡須的手在劇烈顫抖。
    “它不是敢不敢的問題。”離位長老閉上了眼睛，滿臉死灰，“它是被逼急了，或者說，它被‘喂’得太飽，終於有餘力來收割了。我們……賭輸了嗎？”
    三人相顧無言，隻剩下深入骨髓的無力感。
    麵對這種層級的力量，他們三人聯手，也不過是螳臂當車。
    整個世界的命運，此刻，真的隻壓在了一個人的肩上。
    龍脈深處。
    那股足以讓天地傾覆的威壓，在這裏卻被另一股更深沉、更古老的力量抵消。
    李動盤膝而坐，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感受到了，世界本源在哀鳴，在向他求救。
    他也感受到了，頭頂上方，那股熟悉又陌生的、令人作嘔的氣息。
    “終於肯親自下場了麽。”
    他自言自語，聲音平靜得不像話。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京城上空。
    那道被李清璿等人死守的龍脈入口處，空間微微扭曲，李動一步踏出，正好擋在了那尊終極之影的麵前。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不成比例的對峙，卻讓整個天地的風雲為之停滯。
    “你，就是那個碎片？”
    一道冰冷的、不含任何感情的精神波動，直接在李動腦海中響起。
    李動沒有回答。
    回答是沒有意義的。
    他隻是抬起手，黑白二氣在他掌心交織、旋轉，化作一個不斷吞噬著光線的漩渦。
    【鎮魔虛空·吞噬】！
    沒有試探，一出手，便是最強的殺招。
    黑白漩渦迎風而漲，化作一張遮天蔽日的巨口，朝著那終極之影咬了過去。
    然而，那終極之影隻是緩緩抬起了它的手臂。
    沒有法則波動，沒有能量外泄。
    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它前方的空間，連同李動的黑白漩渦，一同被“抹”去了。
    就像是畫師用橡皮擦，擦掉了畫上的一部分。
    “噗！”
    李動身形劇震，一口金色的血液噴出。
    僅僅一次交鋒，高下立判。
    化神後期，在半步大乘麵前，依舊脆弱得可笑。
    “螻蟻的反抗，毫無意義。”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的本源，與我同根。回歸，是你唯一的宿命。我將賜予你……永恒。”
    隨著這聲音，一股無法抗拒的、源自靈魂深處的誘惑力傳來。仿佛隻要他點點頭，就能立刻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就能成為這天地間至高的存在。
    李動笑了。
    他想起了百年前，那個給他遞水的傻小子陳啟山。
    想起了漠北戰場上，那些用自爆為他爭取時間的鎮魔司袍澤。
    想起了東海之濱，陳啟山那一聲嘶啞的“統領大人歸來”。
    “回歸？”
    李動擦去嘴角的血跡，眼神裏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戰意。
    “老子好不容易才回來，你讓我回哪兒去？”
    他體內的【永恒囚籠】核心，在此刻發出了劇烈的悸動。
    不是恐懼，是渴望。
    一種極致的、對眼前這道終極之影的渴望！
    它想吃！它想把眼前這個大家夥整個吞下去！
    但同時，一股“消化不良”的滯澀感也從核心傳來。對方的能量層級太高，強行吞噬，隻會把自己撐爆。
    必須想個辦法……
    必須在戰鬥中，找到一個能把它完整“塞”進囚籠裏的辦法！
    “冥頑不靈。”
    終極之影似乎失去了耐心，它那龐大的身軀再次動了。這一次，它不再是簡單的“抹除”，而是一拳轟出。
    純粹的、凝練到極致的虛空本源之力，將沿途的一切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混沌。
    京城下方，無數修士組成的防線瞬間崩潰。
    一名皇室供奉怒吼著衝上去，連人帶法寶，在觸碰到那股力量的瞬間，就化作了虛無。
    無數鎮魔司修士悍不畏死，結成戰陣，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試圖延緩那力量一絲一毫。
    “死守！”
    “為統領大人爭取時間！”
    血與火，在下方的大地上演。
    李動看著這一切，他知道，他沒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試圖用【鎮魔虛空】去硬碰硬。
    他雙手結印，眉心的古老印記大放光明。
    “以我之名，敕令此界！”
    “永恒囚籠——開！”
    他要做一個瘋狂的舉動。
    既然一口吃不下，那就把整個京城，不，把整個世界，變成一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