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
    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決堤的宇宙洪流，衝刷著李動的每一寸神魂與肉身。
    吞噬，消化，轉化。
    當“老板”那龐大扭曲的核心被【永恒囚籠】徹底碾碎，化作最精純的本源能量時，李動感覺自己仿佛在一瞬間，與整個虛空融為了一體。
    每一個細胞都在高歌，每一個念頭都在歡呼。大乘後期的壁壘，如同薄紙一般被輕易捅破，修為一路狂飆，直接衝頂至大乘巔峰。
    甚至，在那巔峰之上，他隱約觸碰到了一層更玄奧，更不可言說的境界。隻要他想，似乎隨時都能邁出那一步，徹底超脫於此方世界的天地法則之外。
    這就是無所不能的感覺嗎？
    念頭一動，法則相隨。揮手之間，便可重塑星辰。
    他從未體驗過如此純粹的強大。
    就在這時，那股一直高高在上，冷漠觀察著一切的“真主”意誌，再次降臨。
    這一次，它不再是警告，也不再是試探。
    “你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小蟲子。”
    那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像是一段被預設好的程序，直接在李動的意識最深處響起。
    “你的力量，值得被回收。來吧，融入我，成為我的一部分。你將獲得真正的永恒，並有幸見證萬物的最終……歸宿。”
    極致的誘惑。
    對於任何一個追逐力量，渴望不朽的生靈而言，這都是無法抗拒的恩賜。成為那宇宙終極存在的一部分，俯瞰萬界生滅，這本身就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然而，李動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感受著體內那澎湃到幾乎要溢出的力量，心中卻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
    這股疲憊，並非源自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死戰。
    而是源自一種……厭惡。
    對這種無休無止，毫無意義的吞噬與毀滅的本能厭惡。
    他想起了為了守護京城而化為飛灰的鎮魔司修士，想起了用生命為他撞開“絕望之門”的摯友蒼穹，想起了這片土地上無數為了生存而掙紮的生靈。
    他們的犧牲，他們的守護，他們的愛恨情仇，在這位“真主”眼中，僅僅是“值得回收”的能量嗎？
    “你的永恒？”
    李動終於出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足以凍結法則的冰冷。
    “不過是一個更大，更無趣的牢籠罷了。你的死亡盛宴，我不屑於入席。”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
    自己仿佛站在了一張巨大的餐桌旁，剛剛打跑了一隻正在啃食盤中餐的蒼蠅，而餐桌的主人，卻饒有興致地對他發出了邀請，想連他這個“有趣的變數”也一並吞下。
    何其荒謬。
    ……
    與此同時。
    李動所守護的那方世界，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隨著“老板”的核心徹底湮滅，那根紮根於世界本源深處的“吸管”被徹底拔除，整個世界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了千百年的枷鎖。
    京城上空的陰霾與怨氣，在短短幾個呼吸間便煙消雲散。久違的陽光穿透雲層，灑向滿目瘡痍的大地。
    枯竭的靈脈如同幹涸的河床迎來了天降甘霖，迅速變得充盈。汙濁的天地靈氣被飛速淨化，一絲絲、一縷縷更加精純的七彩靈氣，如同雨後春筍般從大地深處湧出。
    山川複蘇，草木重生。
    鎮魔塔的廢墟之上，幸存的鎮魔司修士們最先感受到了這股變化。
    “靈氣！是靈氣！幹淨的靈氣回來了！”
    “贏了……我們贏了！”
    一名斷臂的老修士跪倒在地，感受著臉上溫暖的陽光和空氣中清新的氣息，渾濁的老淚縱橫而下。
    壓抑了百年的絕望，在這一刻盡數釋放。
    劫後餘生的狂喜，化作了震天的歡呼，響徹雲霄。
    他們知道，他們的統領，李動，成功了。
    這個世界，得救了！
    塔頂，林月迎風而立，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歡呼。她隻是遙望著虛空深處，靜靜地感受著這一切。
    她能感覺到，那股如同附骨之疽般纏繞著這個世界百年的陰影，確實徹底消散了。
    但同時，她也敏銳地感知到，在虛空的更深處，一種更宏大、更深邃、更令人心悸的“靜默”，取代了之前的喧囂。
    那不是和平，而是一頭更加恐怖的巨獸，在飽餐一頓後，暫時收回了目光。
    林月忽然明白了。
    李動拯救了這個世界，但他的戰鬥，或許才剛剛開始。
    她握緊了拳頭，眼中沒有迷茫，隻剩下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變強。
    必須變得更強。
    不隻是為了守護這個劫後餘生的世界，更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有資格站在那個人的身邊。
    哪怕隻是，為他遞上一把刀。
    ……
    虛空深處，李動的意識空間內。
    【古老石板】在拒絕了“真主”的邀約後，光芒漸漸內斂。
    它沒有再給李動灌輸什麽宏大的道理，而是將一幕幕破碎的、一閃而逝的畫麵，投射進他的識海。
    那是一片被水晶科技覆蓋的星域，一個身穿銀白戰甲的戰士，手持粒子光矛，將一頭形態如同巨大真菌的“老板”釘死在行星地核。可下一秒，“真主”的意誌降臨，戰士連同他的文明，一同被“回收”。
    那是一片魔法元素沸騰的位麵，一位吟唱著古老咒語的法神，將一頭擅長精神汙染的“老板”放逐進無盡次元。可在他力竭的瞬間，“真主”的觸手從次元裂縫中伸出，將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還有些“變量”，在擊敗了各自世界的“老板”後，沒有選擇對抗，而是消失在了茫茫宇宙深處，去向不明。
    成功，融合，毀滅，逃亡……
    一幕幕，如同一個被寫好的劇本，不斷在不同的宇宙中上演。
    “原來……我不是第一個。”李動自語道，“也大概率，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些畫麵，像是一則古老的預言，揭示了所有“變量”可能的宿命。
    也讓他更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未來的道路，將會是何等的荊棘密布。
    嗡——
    體內的【永恒囚籠】在徹底消化了“老板”之後，發生了某種驚人的蛻變。
    它不再隻是一個單純用於吞噬和分解的工具。在它的核心，一縷極其微弱，卻與“真主”同源的法則，被成功模擬、解析了出來。
    李動心中一動。
    他感覺到，自己現在可以通過這個進階後的【永恒囚籠】，與遠在無窮虛空之外的“真主”本體，建立起一道極其隱秘的聯係。
    他無法通過這道聯係去重創對方，但卻可以像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寄生蟲一樣，持續不斷地，極其緩慢地，從那龐大的身軀上竊取一絲絲力量。
    這是一種持續性的“放血”。
    雖然對於“真主”那樣的存在來說，這點損耗可能連蚊子叮咬都算不上。
    但，這代表了一種可能。
    一種……將獵物與獵人身份顛倒過來的可能！
    李動抬起頭，望向那片因“真主”意誌降臨而顯化的，遍布無數光點的浩瀚星圖。
    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正在被啃食的世界。
    每一個光點背後，都是一個類似“老板”的“吸盤”。
    “真主”本意是想用這幅景象來展示它的強大與浩瀚，以此來震懾或誘惑李動。
    可它不知道，在李動眼中，這幅星圖，已經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一副……獵殺名單。
    他深吸一口氣，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被一種更加冰冷、也更加堅定的意誌所取代。
    守護家園的使命，已經完成。
    但新的戰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喘息的時間，結束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星圖上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光點上。
    “你很慷慨，‘真主’，甚至還為我指明了方向。”
    “那麽，作為回禮……”
    “真正的獵殺，現在開始。”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沒有絲毫留戀，化作一道流光，徑直融入了無盡的虛空之中，朝著那第一個被選定的目標，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