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動沒回頭。
    他背後，是動態鎮魔軍收縮的防禦陣，是墨塵決絕的眼神，還有那片在均衡之鏈壓迫下，正一點點失去光澤的新生綠洲。
    多看一眼，都是浪費。
    他的意誌化作一道無聲的指令，刺進墨塵的靈魂。
    “守住。”
    墨塵沒回答，隻是把手裏的劍握的更緊。
    李動動了，卷著幾道最凝實的古仙殘魂，像一道逆流的影子，主動的衝進那片被武極聖者意誌標記的，仙墟最深的黑暗裏。
    沒有路。
    或者說，每一步都踩在曆史的屍骸上。
    腳下的塵土，曾是某個紀元神靈的骨灰。身邊的龐然巨物，是遠古仙獸被抽幹所有法則後，固化成的死寂雕塑，它們還保持著臨死前掙紮的姿勢，無聲的控訴著那個叫絕對均衡的劊子手。
    絕對的靜。
    這裏甚至算不上虛無，虛無好歹還有空的概念，但這裏，一切都被一種叫“終結”的物質塞滿了，密不透風。
    幾道古仙殘魂的意誌劇烈的波動，傳來一種說不出的恐懼跟痛苦。
    這是他們的故土，他們的埋骨之地。
    李動沒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他的目光，他所有的心神，全都釘死在了前麵。
    黑暗的盡頭，不是更深的黑暗。
    而是一點光。
    一點灰色的光，不發散，也不照耀，反而像在貪婪的吞吃周圍所有的光線跟希望的。。。奇點。
    他們到了。
    仙墟世界的法則之心。
    預想中那顆跳動的，充滿演化可能性的心髒，根本不存在。
    那裏隻有一塊大到沒法用任何尺度去衡量的龐大晶體。
    它不是任何已知的物質，通體是死一樣的灰色，完美的讓人窒息。晶體的每個切麵，都映出一個世界的死亡。它的內部，沒有一絲雜質，隻有最純粹的靜滯法則，被壓縮，凝固，變成了永恒。
    這裏不是能量源泉。
    這是一個巨大的棺材。
    而在那灰色晶體的正中央，有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安靜的睡著。
    他被關在靜滯的琥珀裏，像個被囚禁了億萬年的標本。就算隔著厚重的法則晶壁，那股古老，壓抑，幾乎能凍結靈魂的氣息，還是透了出來，讓跟著李動的幾個古仙殘魂痛苦的哀嚎起來。
    “帝尊。。。”
    一道殘存的意誌，帶著絕望的顫音，在李動腦海裏響了起來。
    “那是我們的。。。法則守衛。”
    “仙墟紀元最後一位仙帝。。。他曾是演化之道最堅定的扞衛者，當絕對均衡降臨的時候，他燃燒了一切，想守護這個世界。。。”
    “可他敗了。”
    “他的演化法則被徹底抽幹，他的不屈意誌被扭曲，他的身體被靜滯反噬，同化。。。最後，他自己，變成了絕對均衡在這個世界最忠誠的看門狗。”
    “一個永遠守護這片死寂的。。。”
    “枯寂守衛。”
    話還沒說完。
    “哢嚓。”
    一聲幾乎聽不見的碎裂聲，從那巨大的灰色晶體上傳來。
    是李動來了。
    他體內那枚動態均衡奇點，對這個純粹的靜滯世界來說，就像一滴滾油滴進冰湖，一粒沒法被格式化的變量病毒。
    枯寂守衛，醒了。
    晶體中央那道身影，睜開了眼。
    那不是一雙眼睛。
    是兩個黑洞，吞掉所有光跟情感，隻剩下純粹的，不帶一絲溫度的法則執行指令。
    沒有憤怒，沒有疑問，沒有生命該有的一切。
    他隻是看了李動一眼。
    下一秒，他就動了。
    他抬起手，一柄純粹由靜滯法則凝成的灰色長劍出現在手裏。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也沒有毀天滅地的威能。
    他隻是隨意的，衝著李動揮了一劍。
    “嗡—！！！”
    李動麵前的空間，一下卡住了。
    時間，空間，能量，還有物質，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劍的軌跡下，被硬生生從動態拉回靜態。世界變成了一幅破碎的，滿是灰色雪花點的靜止畫麵。
    一種要把萬物拉進永恒死寂的恐怖力量，直衝李動的本源！
    李動瞳孔一縮。
    這一劍的力量，遠遠超過之前遇到的任何敵人，包括秩序天君！
    那不是能量攻擊，也不是法則對抗，而是一種更高維度的定義覆蓋！是想把李動這個變量，直接定義成定量！
    李動體內的動態均衡奇點，第一次發出這麽劇烈的震動，像一台高速引擎被硬灌了水泥。奇點的轉速，頭一次，出現了明顯的遲鈍！
    一股冰冷的麻木感，從四肢百骸爬上來，要讓他的思維，他的心跳，他的一切生命活動，全都停下來！
    “退！”
    墨塵短促的喊了一聲，一步跨出去，擋在李動身前。
    她手裏的劍，不再是殺人的武器，而是化作一點翠綠的種子，綻放出一絲微弱但堅韌的新生光暈。
    “為帝尊。。。爭取時間！”
    幾個古仙殘魂燒掉了自己最後的光輝，凝成幾麵破碎的法則護盾，一層層的擋在墨塵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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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嗤嗤！”
    灰色劍光掃過。
    那些充滿了一個紀元悲憤跟不甘的法則護盾，就像太陽下的薄冰，無聲的消融，分解，連一絲能量漣漪都沒能激起來。
    墨塵的新生光暈，在這片絕對的死寂麵前，也隻是稍微擋了一下，就被一點點壓縮，光芒飛快的暗淡下去。
    但，夠了。
    就是這瞬間的喘息。
    李動強行壓下身體裏法則被凍住的僵硬感，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揮劍的枯寂守衛。
    硬碰硬就是找死。
    對方是絕對均衡在這個世界的權限執行者，跟他對著幹，就是跟這個被鎖死的整個仙墟世界為敵。
    必須。。。解析祂！
    李動眉心，調律法則的光亮了起來，不再是向外攻擊，而是凝成無數看不見的精神觸須，頂著那股凍結一切的壓力，凶猛的刺向枯寂守衛的法則核心。
    他堅信，任何靜滯，都有它被扭曲的根源！
    絕對均衡是終結，是結果，但這個守衛，他曾經是生命！
    隻要是生命，就一定有變量！
    精神觸須穿過一層又一層的灰色法則，像在億萬噸凝固的鋼鐵裏艱難的掘進。
    枯寂守衛的第二劍，已經斬了過來。
    這一劍，比之前更快，更冷，也更決絕。
    墨塵嘴角滲出一絲血，她身前的新生光暈已經薄得像蟬翼，隨時都會碎掉。
    李動卻對這致命的攻擊看都沒看。
    他所有的心神，都沉進了那片無盡的靜滯海洋深處。
    他看到了。
    在那片死寂，冰冷，絕對服從的法則核心最底下。
    他碰到了一點完全不同的東西。
    那不是能量，不是意誌，也不是記憶。
    那是一點。。。火星。
    一點被億萬年的孤寂跟冰冷一層層包著，卻還沒完全熄滅的。。。執念！
    那是屬於仙墟仙帝的執念！
    是對演化之道最原始，最狂熱的追求！是對絕對均衡最刻骨，最不甘的憤怒！
    這股執念，被絕對均衡的力量扭曲，壓製，封鎖，變成了驅動這具枯寂守衛的能量。守衛每一次揮出靜滯之劍，都是在用自己曾經最寶貝的演化執念，去毀掉一切演化的可能！
    太殘忍了！太諷刺了！
    李動的眼神變了。
    那萬年不變的冰冷眼神裏，頭一次，燒起一股近乎瘋狂的利芒。
    他找到了。
    找到了這個完美囚籠唯一的。。。裂痕。
    既然靜滯的源頭，是扭曲的演化。
    那麽。。。
    李動撤掉了所有防禦。
    他放棄硬抗，任憑那足以凍結世界的第二劍，斬向自己。
    他要做一件更瘋狂的事。
    喚醒那個被囚禁的道，用演化本身，去引爆這片靜滯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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