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看著眼前的德子，想了一下說道：
    “德子，你去不了我可以去！皮爺幫了我不少，我是供銷社的采購，開介紹信去好辦！”
    德子猛地抬起頭：
    “三哥，真的？你願意幫忙？可是這年月，出遠門比較危險，你...”
    王三伸手打斷他：
    “德子，這些對我不是事，你就告訴我，是不是高年份的鮮參，對皮爺一定有用？”
    德子狠狠點頭：
    “是的三哥，醫生說了，隻要能弄到50年份以上的老野山參鮮參入藥，給我師父調理，他最少能多撐四五年！但是，必須在三個月內，過了這個時間，再調理也沒多大作用了，這還是現在拿幹參入了藥，現在調理著爭取的時間。”
    王三心裏一驚：
    “皮爺現在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了嗎？”
    德子聽了這話，眼眶猛地一紅，他覺得有些丟臉，扭過頭去抹著眼角說道：
    “三哥，我師父他現在，頭發都白完了！之前明明隻有一小半是白的，隻有一小半啊！現在全白了，臉上看起來雖然正常，但是前兩天多走幾步就開始喘，這兩天才好一些。
    我怕小行擔心，讓他去我大伯那了，等幾天我師父恢複一些，我再接他，你等下進去看看我師父就知道了。
    現在雖然看起來精神一些，也是正常能吃能跑，但是用醫生的話，裏麵都已經快成朽木了！”
    王三馬上安慰了德子一番，等到他情緒恢複一些，王三說道：
    “德子，我先進去看看皮爺，你跟我一起進去不？”
    德子讓開路：
    “三哥，你車子就放這，等下我給你放好。我就先不進去了，我這會眼眶揉的太紅了，我師父看到會擔心，你先進去找我師父吧。我待會緩一緩再進去。”
    王三把自行車就放在門口，嘴上說著：
    “成，那我先進去看看皮爺。”
    然後跨進了大門。
    大哥二哥正在院裏分揀東西，收購站也開一陣子了，陸陸續續也走上了正軌，事情不少。
    王三抬手打了個招呼，又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大哥二哥都點點頭，知道他是來看皮爺的，就沒出聲，又低下頭先忙自己的事情。
    王三邁著大步跨進收購站辦公室，裏麵皮爺和林副站長倆人，每人麵前都放著一個陶瓷缸子。
    王三進來的時候，倆人正隨意聊著什麽。
    王三一跨進門，看到皮爺目光望過來，他張嘴喊道：
    “唉吆喂，皮爺早啊，今個我來給您請安了！”
    王三一句話給倆人都整笑了，林副站長笑著揮了一下手，當打了招呼。
    皮爺笑罵道：
    “你這小子，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請哪門子的安？”
    王三繼續嬉皮笑臉的說道：
    “嗐，這不是我聽說您老前陣子生病了，今個來給您請安，順道看看您！
    現在怎麽樣了，身子骨好利索沒有？我看您這除了頭發白了，精神頭好像沒什麽區別嘛！”
    皮爺踢了一腳旁邊的空椅子，示意王三坐下，然後抽出兩支煙給王三和林副站長都扔了一支，然後自己嘴裏也叼一支，低下頭去找火柴。
    王三在他旁邊坐下後，直接伸手把他嘴裏的煙奪了下來：
    “嘿，老爺子，您這前腳剛生病，後腳您這煙就點上了。”
    皮爺找到火柴扔桌子上，又從王三手裏把煙奪回來：
    “你小子知道個屁，我生病又不影響抽煙，我這麽大歲數了，抽了這麽多年了，現在不讓我抽，那不是要我的命嘛！”
    說完把煙重新叼嘴裏，劃著火柴點上。
    這邊林副站長把自己那支煙點著之後，抬頭看到王三嘴裏叼著煙還沒點，又主動劃著一根火柴湊到王三麵前。
    王三連忙伸出一隻手擋了一下，湊過頭去把煙點著。
    這時候林副站長甩了甩手把火柴甩滅，從嘴裏把煙拿下來說道：
    “恭喜你啊，王副科長！”
    林副站長說著，眼裏止不住的羨慕，他也聽說王三現在已經是副科級了。
    他比王三大好幾歲，街道辦幹了兩年臨時工，現在雖說到這個收購站做了個副站長，也隻是聽起來帶個長，實際上屁級別沒有，還是小辦事員一個。
    而且他們收購站，現在也歸供銷係統管理，王三這現在在供銷係統已經是副科級了，花花轎子眾人抬，現在可不能喊小王了，說不準哪天就成自己直屬上司了。
    王三馬上擺擺手：
    “嗐，我這算哪門子的副科長，就是一個副科級待遇。”
    林副站長馬上恭維道：
    “可不能這樣說，副科級就是副科級，至於崗位，那不是遲早的事。”
    王三笑了笑由他，他想什麽自己也知道，再說了，被喊科長，自己聽著也順耳不是，沒誰願意被小什麽的喊。
    王三看向對麵的皮爺，果然，跟德子說的一樣，頭發都白完了，至於精神頭，這會看起來還不錯。
    皮爺見王三盯著他看，打趣一句：
    “怎麽著啊爺們兒，我又不是漂亮姑娘，你一直瞅我是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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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三沒留神，直接接了一句：
    “瞅你咋滴！”
    說完才反應過來，馬上跟著又補了一句：
    “哎呀，對不住皮爺，沒留神說順嘴了。”
    皮爺沒在意，反而問道：
    “是不是聽你大哥他們說我前些日子病了，你小子是過來瞅瞅我死了沒？”
    “啊呸，皮爺，說什麽話呢，什麽死不死的，您老啊，是長命百歲的相，是不是啊老林。”
    林副站長笑著接茬：
    “對對，皮站長可是咱們這收購站的定海神針，一看就是長壽相！”
    皮爺擺擺手：
    “得了，你倆啊，還別哄我，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
    這時候林副站長突然站起身：
    “王副科長，皮站長，你倆先聊著，我出去搭把手。”
    說著對著王三又笑著點了下頭，左手夾著煙，右手端著個茶缸，走了出去。
    等林副站長出門後，皮爺繼續說道：
    “小王啊，我活了60多年了，也活夠了，死不死的，我倒是不怕，前些年，我真是過一天算一天，可是現在，我是真放不下德子和小行。”
    說到這，皮爺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可是我這身子骨，我自己能不清楚麽，德子找了醫生給我看，最後跟我說啥事都沒有，那是德子孝順，怕我擔心，可是我心裏清楚，我啊，估摸沒多少日子了。”
    王三馬上攔住話：
    “皮爺，不至於，您啊，放寬心，德子這麽孝順，小行那孩子也常常念叨著長大了要好好掙錢孝敬你呢。”
    皮爺歎著氣：
    “唉，我何嚐放的下他們，可是啊，生死不由人。德子那孩子跟你說了我的情況了吧，我雖然心裏大概知道自己的情況，但是具體醫生怎麽說的，你告訴我一聲？”
    王三有點躊躇，這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小王，我這一輩子在這四九城，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德子前些日子，找之前欠我一人情的老夥計，買到一根老山參給我入藥，我就知道，我八成是沒多少日子了。”
    “皮爺，這事您知道？”
    “能不知道麽，德子那老實孩子，他以為那老山參是想買就買的到的？他找我那老夥計，幫他牽了線後，他前腳去藥房，後腳就來跟我說了。
    所以啊，小王，你要是知道，你就告訴我，放心，我扛得住！這樣我好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日子，也好對後事有個安排。”
    皮爺說完這話，門口就傳來一道聲音：
    “師父！”
    兩人看過去，是德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站在門口，眼眶還是紅著，裏麵噙著淚。
    德子一邊進門，嘴裏說著：
    “師父，您千萬別瞎想，您沒事的，醫生說了，您就是身子骨虛，給您補補就好了。”
    說著德子也走到了皮爺身前，他蹲下來拉著皮爺的一隻手。
    皮爺把另一隻手的煙扔掉，撫著德子的頭頂：
    “我的傻徒弟哎，你這幾天，看到我動不動就哭，我還能不知道我出了大問題？”
    德子馬上抹了一把淚：
    “師父，我，我不哭，您沒事的。”
    皮爺看著他，笑的很慈祥：
    “德子啊，師父自己什麽情況，我自己大概也有數，你就跟師父說，醫生到底診的啥狀況，我心裏也好有個數。
    師父我呢，還有很多事情沒安排呢。”
    德子牙咬的緊緊的隻是搖著頭嘴裏一直說：“師父你沒事的，別擔心。”
    皮爺看向王三：“小王啊，我這傻徒弟是不想告訴我了，要不你說說？”
    德子馬上回頭看向王三。
    王三張了張嘴，對著德子說：
    “德子，皮爺什麽情況，我覺得你還是說一下吧，咱們剛剛在門外不是說了麽，有辦法解決，你還不信我？”
    德子聽了王三的話，又抬頭看了看皮爺，接著低下頭沉思起來。
    皮爺也沒有催他，等到德子再抬起頭，隻聽他說道：
    “師父，醫生說你，你這身體。”德子咬著牙，別把兩隻手都伸出來，一隻手拉著皮爺的手，另外一隻手覆蓋上去：
    “醫生說你身體前些年透支的太厲害，需要調理，要是調理的好，最少還能撐四五年，所以沒事的師父，你好好養養，一定會好的。”
    皮爺把德子拉起來，指著旁邊的凳子。
    等到德子坐下後，他平靜的問道：
    “要是不好呢？”
    德子低下頭，小聲說道：
    “要是最壞的狀況，他說，他說您還能撐半年。”
    德子哽咽著說完，隻見淚滴從德子臉上滑下，落在地上，濺起淚滴周圍一圈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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