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禮踉蹌著後退兩步，脊背重重撞上朱漆廊柱。
    真言符三字如驚雷炸響，霎時間冷汗浸透中衣。
    那日牢房裏被用真言符的記憶翻湧而來，那些不受控製吐露的每一個字，那些深埋心底的謀劃，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都在金光中無所遁形。
    今日若是又被用了真言符，那他還能活著走出龍淵堂嗎？
    “不...”
    拒絕尚未出口，一道金芒已破空而至，他瞳孔驟縮，連舌尖都凝滯在齒間。
    白雀衝在場幾人眨了眨眼：“好了，想問什麽抓緊時間問吧！隻有一刻鍾的時間哦。”
    真言符十分消耗靈力，若非萬不得已，她斷不會輕易動用，一會得找龍淵堂要點報酬，不對，不能隻要一點報酬，要狠狠地宰一刀。
    昭月像是為了證明什麽似的，第一個發問。
    “裴郎，今日你我成親，你高興嗎？”
    裴明理的嘴快得像是冬日裏的刀，又冰冷又紮心：“高興個屁！本宮堂堂三皇子，天潢貴胄！龍淵堂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要給你們做贅婿？改日我登上帝位，第一個踏平的就是龍淵堂！將你們都殺了！”
    昭月震驚，扭頭看父母和爺爺，慌忙幫著解釋：“爺爺，爹娘！不是，裴郎不是這樣想的。裴郎，你快說，剛剛是胡說的！”
    紅閻羅氣得仰倒：“你這丫頭還要執迷不悟到何時？沒聽見他要滅我滿門嗎！”
    “不是的，裴郎定是氣您逼他服了同心丹，所以才...”
    紅閻羅已經不想再搭理孫女了，轉而對著裴明理怒目而視：“你好大的口氣，被廢的落毛鳳凰也敢妄稱皇子？甚至癡心妄想登上帝位？想屁吃呢！”
    裴明理昂著頭：“嗬嗬，夏蟲不可語冰！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庶民又如何？我手裏還有兵還有銀，隻要我想，我就能一呼百應！”
    白雀驚訝地睨了他一眼，裴明理消息如此閉塞的嗎？還是說昭月沒有告訴他外界的消息？
    她道：“你不會是說東州那十幾萬的私兵吧？不會吧！不會吧！沒人告訴你東州也獨立出去了嗎？哦對了，你說的銀子，是不是蜀州那一批兩百萬兩？可惜了，也早就運往湘州了，現在應該已經清點入庫了。”
    裴明理如遭雷擊，身子晃了晃：“你說什麽？”
    白雀聳聳肩，繼續往他的傷口上戳刀子：“我實話實說呀！上次你說完之後沒幾日，明德哥哥就派兵將私兵和銀子都拿下了呀！哎呀，你不會還不知道吧？你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裴明理無法接受，不斷重複著：“不會的，不會的，季莧不會背叛我的！”
    “他呀！早死咯！現在東州聽沈偉的。”
    裴明理這下徹底慌了，他起複的人馬沒了，錢也被拿走了？那他怎麽辦？
    昭月這下也反應過來，這姑娘來大鬧她的喜宴，並不是心悅裴明理，他是和裴明理有仇啊！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白雀，然後扶住裴明理，眼裏都是心疼：“裴郎，你別聽她瞎說，你不是孤身一人，你還有我，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的。”
    裴明理嫌惡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整日裏混在男人堆裏舞刀弄槍，怕是貞操早就不在了吧？當初若不是瞧著你爺爺還有那麽一點江湖勢力，我怎麽可能搭理你？！”
    這下輪到昭月傻眼了，裴明理還在喋喋不休，不停輸出。
    “今日你還連同你爺爺給我下同心丹算計我，真是惡心！不知廉恥！”
    “我不是，我沒有...不是我下的！”昭月的眼淚如同斷線珍珠，一顆顆流了下來，她小心翼翼湊上前，求證似的問：“你方才還說想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之前你還說正妃位置會永遠為我留著，這難道是假的嗎？”
    裴明理：“哈，不這樣吊著你們，你們身後的家族怎麽會為我出力呢？沒想到有這麽多傻娘們信了！哈哈哈！”
    “你們？除了我，還有誰？”昭月呆呆地看著他。
    “還有大理寺卿次女，禮部尚書嫡女，工部侍郎幺女，太醫院判獨女，鎮遠將軍嫡次女，國子監祭酒幼女，哦對了，最傻的就是太子妃了，那個傻娘們，本身就是太子妃了，竟對我念念不忘，想來當我的三皇子妃，甚至為了我，竟然還給我生......”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裴明理的臉歪了過去。
    打人的是昭月，她又氣又怒，渾身發抖。
    她沒想到，自己根本不是那個唯一。
    裴明理竟然和這麽多世家貴女有過承諾！那他給自己寫過的信，訴過的衷腸是什麽？是一場笑話吧！
    少堂主夫婦對視一眼，在心裏默默叫好，傻女兒總算是要清醒了。
    “你騙我？你騙我！為了你我頂撞爹娘，為了你我偷走孤星令，遠赴湘州救你出囹圄，你卻隻是利用我！你說，你到底還騙了我多少？”
    裴明理：“還多著呢，和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騙你的。”
    “嗚嗚嗚！”
    昭月已經哭得不能自已，臉上的妝都花了，跟個黑臉熊貓似的：“你混蛋！所以當初你也是看中了我的身世才出手救的我？”
    裴明理：“救你的根本就不是我，我隻是路過，是你自己睜眼後問的我，我見你荷包上繡的龍淵堂的花樣，知道你是龍淵堂的人，便說是自己救了你。”
    昭月的哭聲都停了下來，她一個箭步衝上去，揪著他的領子問：“不是你，那是誰？是誰救了我？”
    裴明理往後退了兩步：“我怎麽知道！我到的時候你周圍沒有人！”
    昭月徹底繃不住了，轉身撲倒了少堂主夫人的懷裏，哭得嗷嗷的：“娘！我眼瞎啊娘！我咋會喜歡這種畜生啊娘！爺，快！把他殺了！他冒充我救命恩人，我要讓他千刀萬剮！”
    聽到孫女這麽說，紅閻羅才徹底放下心來，看來孫女已經沒有一絲眷戀了。他抽出佩劍朝裴明理走去，沈鐸攔了下來。
    “堂主，他的處置還是交給我們吧！畢竟是您孫女從我們那劫走的。”
    紅閻羅看看白雀又看看沈鐸，明白了過來：“你們是前太子的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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