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白雀正在院子裏曬太陽。
    忽然外麵就鬧哄起來，隔了一會，白富貴從外頭回來，臉色很不好看。
    “爺爺，怎麽了？”
    “外麵碼頭上發現了一個無頭女屍，好多人去看呢，叫了官差，一會就來。”
    無頭女屍？
    如今景朝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民風好得很，大家根本費不著為了那幾兩碎銀，幹進監牢砍頭的大罪。
    “認出那女屍是誰了嗎？”
    “沒有。”白富貴搖頭。
    這哪裏認得出？頭都割了，身上的衣裳倒是穿著，是女子衣衫。
    白雀想了想，決定去看看，這個朝代的刑偵手段落後，怕是連確認死者都要費一番功夫，等到確認了死者再去追查凶手，估計一些關鍵的證據早就沒了。
    既然屍體出現在富強村附近，那也是個緣分，她就幫著查一查。
    碼頭現在熱鬧非凡，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有本村的村民，也有商船上的外鄉人，衙差一時半會的還沒來。
    白裏正也在，他讓人把發現屍體的地方圍了起來，所以人即便是圍著，也是圍在外圍，並沒有破壞現場的痕跡。
    “國師來啦！”
    有人喊道，立刻就有人給白雀讓開了位置。
    白雀看了眼，這人頭顱是被刀砍下來的，而且是隻用一刀就砍下來的，幹淨利落。身上穿著的衣衫樸實，是最普通的麻布衣料，而且衣服磨損嚴重，好些地方打了補丁。
    她的周身沒有魂魄。
    有兩個可能，第一個是魂魄已被黑白無常收走。還有一個可能就是死者並不是本地人，屍體是從上遊衝下來的，所以魂魄並不在這附近。
    白裏正上前看了看，然後對白雀道：“此人應該不是我們村子的。”
    “哦？”
    “村裏的人無論之前是白家村的，還是王家村的，我都記得。中年婦人，手上還被鞭打得這麽狠的，我從沒見過。”
    他指了指屍體手臂上的傷痕，有新傷，有舊傷。腳腕上還有捆綁的痕跡，想來應該是有人在屍體上綁了石塊，想沉屍水底，但繩子斷了，導致屍體浮起被人發現。
    “咱們村裏，雖然也有打媳婦的，但頂天了也是兩口子吵架，脾氣上來的打兩下，身上連個印都留不下。這大妹子生前定是遭罪了。”
    白雀歎口氣。
    她隱隱覺得這嬸子的死，可能和自己有關。
    因為這一年，裴明德增加了景朝律法，允許女子經商、立女戶、和休夫。
    這三條都是白雀要求加上去的。
    很快，官府的人就來了，除了捕快，還有仵作，仵作讓人在四周搭了個棚子，現場驗屍。
    得到的結論是：死者年紀四十歲左右，生育過，身上有常年挨打留下的傷疤，肋骨，手骨有陳舊性骨折，
    另外，屍體的死亡時間應該是昨日半夜，拋屍也應該是半夜，因為在水裏泡的時間短，還沒有形成巨人觀。
    又過了一會，文知縣來了。
    文知縣原先是雁城的主薄，後來陸無憂升職去了湘州州府後，文主薄就成了知縣。
    他一來，見到白雀也在，先是一愣，然後上前行禮。白雀擺擺手表示不在意，讓他趕緊辦案。
    屍體被衙差們用平板車拖走，雖然人剛死沒多久，但大夏天的，被泡過，又被曬了一個多時辰，也隱隱開始有了味道。
    古代查案雖然沒有那麽多的先進設備，但也有一套自己的法則。
    半天時間，就查到了，死者是上遊火神村的一位李姓村民李大牛的媳婦劉氏。
    李大牛平日裏就愛打媳婦，喝多了打，沒喝多也打，劉氏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痕，就是在長達二十五年的婚姻生活中打出來的。
    劉氏一生有五個孩子，四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最小，今年才不到七歲。前些年劉氏因為生不出兒子也沒少挨打，那幾個女兒也差點沒保住，是她磕頭懇求，答應為家裏多賺錢，給他買酒喝，他才將孩子留下。
    但即便劉氏每日磨豆花，沒少給家裏賺錢，可它依舊沒有少挨打。
    而四個女兒，有兩個沒有養大，大概十來歲還沒到成親的年紀就沒了，有一個去年被李大牛嫁到外村去了，可成親不過三天，就懸梁自盡了。不知道為什麽。
    最小的女兒現在十一歲，知道娘親沒了，一直哭，直接哭暈過去。
    這些都是隔壁鄰居的證詞。
    而李大牛自己則說，他平時是打媳婦，但哪個男的不打媳婦？問他劉氏去哪兒了，他說不知道，還說劉氏不檢點，說不定是跟哪個漢子跑了呢！
    但文知縣也是個有手段的。
    他動用了經過訓練的獵犬，在李家後院搜到了帶血的砍刀，又在李家祖墳裏找到一片新土，挖開後，找到了裏麵的頭顱，正是劉氏。
    早上發現的屍體，下午就將頭給找到了，申時就直接開審了。
    白雀也在衙門上座，旁觀了這次斷案。
    景朝現在治法很嚴，雁城一年到頭的，也難得有幾起這樣的惡性事件，尤其是這種分屍的事件。
    李大牛在台下默不作聲，並不認罪。
    打了二十個板子，終於認罪了，但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趴在行刑凳上嚷嚷。
    “要不是那死婆娘想要休夫，我至於一氣之下殺了她嗎？我不就是打她兩頓嗎？大不了我以後不打不就行了，死乞白賴的，非得休我，這我說出去還怎麽做人？我這麵子往哪裏放？”
    圍觀群眾裏，有火神村的村民，他們早就看李大牛不順眼了。
    “劉嬸子多好一個人，你天天打她，她身上的傷就沒好過，每個月都要把她打吐血一回，是個人都忍不住啊！”
    “就是就是！她還得每天半夜起來磨豆花，家裏連頭幫忙拉磨的驢都沒有，自己磨豆花不說，還要自己挑出去賣豆花。賺的錢養一大家子人，要供你天天喝好酒，還要遭你的打，真是造孽哦！”
    李大牛嚷嚷：“切，她一個人能賺多少錢？地裏的活都是我在幹！”
    “你可拉倒吧你，你喝一瓶酒，要醉上三天！地裏的活都是幾個姑娘在幹，可惜了現在...四個姑娘就剩下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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