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虞和聞人仄一開始以為放燈是要把燈放在溪流裏，還在疑惑，蘿卜不會沉到河底嗎？
    兩人談論著，沒想明白。
    出來一看，才知道千燈村的放燈和他們知道的不太一樣。
    小子們、姑娘們各自三三兩兩成群，提著滿筐的燈，邊走邊放，送到路邊、河岸、樹林裏、村內村外，到處都是紅彤彤的，不是大紅燈籠的那種精致美麗的紅，而是質樸的、充滿生機的、可愛喜人的紅。
    遠遠望去，燈火明滅，此起彼伏，光彩奪目。
    鍾虞看向聞人仄，他也望著自己，眼裏的光閃著，仿佛盛著一捧純澈的清水，緩緩蕩漾。
    不遠處傳來嘀嘀咕咕的聲音，“辣蘿卜燈，照毒蟲，照得毒蟲不敢行。”
    又有幾人齊聲和著，歡聲笑語，久久不絕。
    鍾虞抬起手，聞人仄搭上去，他們手牽著手跑過小路，跑過溪流，跑過無數盞靜靜燃燒的蘿卜燈，來到了村口。
    那裏有兩個竹筐，他們一人提起一個，又沿著來路悠然走回去。
    他們沒用火折子，借著沿途的燈點燃了手上的，又並排放到一起。
    走了很遠很遠，那些喧鬧仿佛被隔在了別處，小路兩旁隻有他倆的燈一路蔓延。
    竹筐裏還有最後一盞，鍾虞點燃遞給聞人仄。
    “嗯？”
    鍾虞指著前麵的棗樹，“嘟佬嘟佬，開花結棗。”
    他們剛才聽到有幾個小孩提燈圍著棗樹轉，念得就是這個，能讓棗子豐收。
    當時，鍾虞看得清楚，聞人仄眼神裏有著歆羨。
    鍾虞又強調了一下，“六遍！”
    聞人仄提著燈躊躇著，猶豫片刻，把燈塞到鍾虞手裏，“你來。”
    鍾虞反過來包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摟著他的腰，幾乎是把他摟在自己懷裏，他倆的手疊著，提著燈，圍著棗樹轉圈。
    “嘟佬嘟佬，開花結果。”
    少年的嗓音清朗溫柔，聞人仄覺得好幼稚，笑著偏頭看他，跟著他一起小聲念。
    “嘟佬嘟佬，開花結果。”
    他們一起念了六遍，走了六圈。
    那盞燈最後被鍾虞放到了旁邊的石頭上，他倆頭抵著頭，都沒忍住笑。
    聞人仄親他，“其實……我隻是覺得……他做這些的時候……看起來很幸福。”
    鍾虞大笑，托起他的屁股把人抱起來，聞人仄嚇了一跳，“做什麽？”
    鍾虞抱著他轉了一圈，黑色與鵝黃色的衣擺在空中交纏在一起，“那我們現在也很幸福。”
    風聲在耳邊掠過，聞人仄似乎沒聽清，又問了一遍，“什麽？”
    鍾虞停下來，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又說了一遍，“我們現在也很幸福。”
    仿佛怕驚醒了這場美夢，聞人仄聲音輕飄飄的，“你會一直對我這麽好嗎？”
    “會。”鍾虞答得果斷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聞人仄緊緊地抱住他，像是在威脅，又像是乞求，“你別騙我……我什麽都給你。”
    回應他的是片刻沉默後的歎息，在風中起伏著，“永遠都不會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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