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夏天,氣泡,音樂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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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日,天氣陰。
    老師說音樂是人類靈魂發出的聲音,音樂的交流可以超越人類之間的一切隔閡,但我想她說的是錯的。
    音樂不是交流,而是單方麵的表達。是一個人將自己的靈魂敞開任所有人聆聽閱讀,而眾人隻能解讀其中的一小片,卻覺得自己可以做那個完全理解接納這靈魂的使者。
    所謂音樂是超越一切的靈魂的交流的說法,隻不過是庸人們的自鳴得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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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節場地的布置已經十分完備,策劃團真正所需要的隻不過隻準備好自己以及受邀嘉賓的舞台置景而已。
    這對他們來說問題不大。
    真正有些困難的是對著已經定下的節目單裝作是新想出來的,對著已經有了主持詞的流程表假裝他們連主題都沒想好。
    江時鳴決定把這難題全部丟給讚助品牌夏日線推廣大使王在安和綜藝卷王張行,他自己就美美接上耳機,靠在小院的搖椅上聽起了付襄十幾年前在一場演唱會上唱過的一遍《才懂》。
    這個時候的付襄剛結束了第二段漫長的感情,她的歌聲真摯到一個顫音就能引人落淚,後來她的技巧再精進,也再沒有達成過這一場一樣的效果。
    “我以為過去躲在過去裏就不會痛,所以也不必逃避現在的意外重逢,直到眼光相投,愛人拚湊,仿佛一場夢,還在原地等……”
    江時鳴把進度條回拉,反反複複聽這一段回環的副歌。
    付襄的聲音裏仿佛裹著一泡淚。
    舞台上的天後穿著華麗的舞裙卻沒有跳舞,隻是站在升起的高台上,手中拿著那隻特殊的麥克風,將自己的歌一字一字地唱出來。
    江時鳴對演唱有天生的感知力,他沒談過戀愛卻能唱出戀愛,他沒經曆過仇恨卻能唱出怨毒,以至於旁人無法從他的歌曲裏拚湊出他有些單調的人生。
    總之,他有這樣的天賦,所以他反複拉了四五次進度條,胸腔裏就仿佛也積著一團淚水,隻差從喉嚨裏流出來了。
    錄製第一天的晚上,大家確定了檸檬音樂節的主題是酸澀的愛,拍完回小院裏睡覺的一段後三三兩兩乘著車離開。
    江時鳴確認了這附近沒有人家,於是開口把周州留住。
    “我現在就教你,”他表情很認真,認真得周州很想當場立正喊到,“然後你舉一反三,去教別人。”說到這兒,江時鳴笑了一下,接著道:“這樣你的鏡頭應該會挺多的,和另一個人是不一樣的風格,說不定能有機會被別的節目看上。”
    這樣直白的話本該刺痛周州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他和王在安同樣是《音樂星勢力》出道的選手,他是冠軍,王在安是第六名,但現在王在安的發展和他已經不是同一級別的了。
    王在安願意和幾年沒聯係的他炒作一點星勢力古舊的隊友情是對方人好,時粵和張行願意不拆穿他們是對方不在意。
    但不知為什麽,其他人越是不在意,周州反而越在意。
    在意到王在安隻是說了個笑話逗得別人哈哈大笑他都覺得自己被刺痛,在意到看著對方輕而易舉喊著哥哥姐姐的樣子都像自己在被嘲諷。
    這是不對的,對方是坦蕩的好人。
    但人類就是會嫉妒的生物。
    而現在,那顆包裹著嫉妒的可憐氣球被一根針輕鬆地紮破了。
    於是裏麵的嫉妒融進空氣,稀釋到幾乎不見。
    周州向江時鳴鞠躬,示意助理先回酒店休息,節目組見阻攔不得隻能替他們整理出了一個房間,鋪好了兩張床,替他們請了打更人看門……
    周州認為這是自己難得的機遇。
    他知道江時鳴是一個很厲害的音樂人,他的創作和演唱都是絕對頂尖的,但今天晚上他才知道這是何等的厲害,何等的頂尖。
    男人為了定調隨意唱的半句已經足夠讓大部分音樂人研究一輩子,等正式開口時更是曲著身子在搖椅上就幾乎複刻了付天後那近乎完美的一場表演。
    羨慕和崇拜這樣輕的詞已經不足以描述周州的心情,他幾乎要對對方的天分感到恐懼了。
    和這樣的人同台表演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和這個人站上同一個舞台真的是自己配得的嗎?
    他的心咚咚地跳。
    然後,一捧火燃了起來。
    江時鳴糾正他的用嗓習慣,替他選最能體現個人特色的發聲方式,然後隨手拾起小院裏常備的吉他替他伴奏。
    一首是《才懂》,一首是周州準備在第一個舞台上表演的原創歌曲《澀愛》。
    《澀愛》是他在星勢力結束後創作的,那時候他的星途已經跌至穀底,這首歌在網上幾乎無人問津。
    說到底《澀愛》唱的不是愛情,而是他逐夢而不得的苦,是他自認有天分卻隻能泯然眾人的苦。
    江時鳴起意時都沒有去翻譜子,他隻是教完那首《才懂》後看了一眼節目單,然後隨口道:“你這次要唱的歌也來一遍吧。”接著就彈起了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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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州在吉他聲中放聲歌唱,直唱到天光又破曉。
    ……
    於是第二天,張行邀請來的嘉賓——同樣在最開始節目組要江時鳴選的五人之中的劉問嘉來到小院的時候,周州和江時鳴正睡成一團,疑似是失去一切清醒能力。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鏡頭之外,劉問嘉問著張行。
    他們電聯的畫麵是前一天晚上在酒店拍的,一會兒劉問嘉要走到鏡頭外假裝才來,但此刻一群人正聚在一起整理著衣裳。
    張行在被化妝師擺弄的間隙聳了聳肩,表示自己隻知道江時鳴一下飛機就被節目組拉來了,導演生怕對方被什麽狗仔私生的先發現,又給嚇跑到國外去。
    “也真是搞不明白,當時那件事解決得那麽快,官方公告連著在熱搜上掛著給他澄清。我們都以為他失聯是去處理這些事兒了,誰知道他根本沒管,自己直接跑到國外去了!”
    “嗐,畢竟是天才嘛,沒吃過苦的孩子,受不了娛樂圈的壓力。”
    總導演也跟著插話,他真是愛死台裏給他找的樂團了,要不是這他還請不回來江時鳴這尊大佛呢!
    “哦,是啊,”麵對總導演的這番話,張行隻是興致缺缺地隨口附和了一句,接著又轉頭看向劉問嘉道,“簽證下來沒那麽快,也許他早就想走了吧。”
    “也對,”劉問嘉也沒理導演,“要我說啊,走了也好,不然以他的本事,說不得要卷進兩年前那事兒裏。”
    時至今日,話題轉向那邊的時候劉問嘉還是忍不住一聲長歎。
    自從多年前接連火爆了一些競演類型的音綜後,國內音綜市場就變得極度繁榮,不管誰都想進來分一塊蛋糕。
    而繁榮帶來的副產品就是腐爛。
    兩年前,隨著一名多次參加音樂綜藝的“素人”嘉賓跳樓自殺,遺書曝光了多檔節目的潛規則與合同壓榨後,全國的音樂圈都迎來了一場地震。
    有些人急著自證撇清關係,有些人急著爭當發聲第一人,還有些人渾水摸魚企圖上岸洗白,整個娛樂圈都亂成了一鍋帶老鼠屎的粥!
    從那以後,音綜就很難做了。
    這也是為什麽現在這個節目明明配置很高,卻隻能做個網綜。
    張行不知道如果江時鳴如果沒離開會在這次事件中扮演什麽角色。
    他既不讚同總導演說對方是個沒吃過苦的孩子,也不讚同劉問嘉把對方看成音樂圈定海神針的過度崇拜。
    主持人想要介紹一個人的時候通常要在人名前加上一連串的定語,於是許多人就這樣被異化成一個個符號,逐漸被娛樂圈的各種規則侵蝕,然後失去作為人的基本權利。
    所以張行私下裏不想在江時鳴這三個字前麵貼上任何標簽。
    這是一種偏愛。
    他看三十三歲的江時鳴,仿佛仍然在看那個十六歲的小男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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