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幕間·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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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是人間煙火氣?
    是早餐、午餐和晚餐。
    ……
    第二天,衛承起得比平時晚了。
    一覺起來懷中空空,他看了眼時間,知道江時鳴應該已經出去晨練。於是他倒回床上,掏出手機開始關注之前的事態發展。
    論人氣論資本,紀澤潤顯然都是不如沈菲靈的。
    電影圈地位比電視劇圈高,那也得看在什麽時候比。放在粉絲大戰裏這種地位高低差當然有用,但如果放在貨真價實的較量上,這卻不一定了。
    所以沒有大眾最樂見的那種一夜反轉、硬剛打臉,有的隻是工作室發出的一紙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聲明。
    [網傳紀澤潤先生戀情與實際情況不符,請勿繼續信謠傳謠。]
    這當然沒有能夠平息粉絲們的怒火,但多少也算是個回應,總比沈菲靈那火上澆油的操作好。衛承料想紀澤潤應該會趁這個機會甩掉處處掌控他的“經紀人”,但一時也想不出他到底是要怎麽做。
    而且這時候衛承才懵懵地反應過來,紀澤潤其實也沒說他到底有沒有戀人,戀人到底是誰。
    照他那經紀人鬧事的架勢,換作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人,恐怕早就被嚇退了。
    離開也許是對的,明哲保身。誰知道那位“長輩”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麽事,紀澤潤又能不能真正控製住她。
    但若是說衛承之於江時鳴,他是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離開的。
    江時鳴曾說,他父親自離開後就再沒找上來過。其實不然。
    他們發行《十八歲》這張專輯、聲名大噪之後,在即將離開長嬴市去上大學之前,那個男人曾找上門一次。
    目的不出衛承所料:要錢。
    理由是,他撫養江時鳴十八年,江時鳴必須支付贍養費。但他提出的論據卻與那本記賬無關,隻是反複強調:若不是他培養江時鳴,江時鳴哪來的本事寫歌?能十六歲就揣著一遝原創歌曲出道,就是他撫養的證明。
    真的接觸這個男人的時候,衛承發現他並非江時鳴描述中的那樣神秘且強大。
    他看上去隻是一具被酒色蝕空了的軀殼,凹陷的皮肉間依稀可辨年輕時的俊朗輪廓,但如無衛承這般近乎審視的好奇,尋常人絕不會願意多看這張臉第二眼。
    好普通的一個爛人,卻讓江時鳴痛苦了這麽多年。
    衛承靜靜打量完畢,刻意擺出一副畏懼姿態,聲音放得輕顫:“叔叔……您需要多少?”
    男人眼中的貪欲頃刻暴漲。他先是開口要五百萬,見衛承爽快應下、甚至主動要他卡號,又立即改口成一千萬。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千萬。衛承幾乎用盡全部自製力才沒當場笑出聲。
    他依然很痛快,所以落到紙麵上,男人用一手爛字索要的金額已經變成了一年三千萬。
    衛承隻冷眼看著男人離開。
    對方多年來未盡撫養義務的證據很好收集,鄰居的證言、學校記錄,以及江時鳴未成年時就獨立生活的經濟證明……
    學校的保安亭、居民樓下的象棋桌、衛承的寢室、總是放歌的理發店、查身份證不嚴的網吧……
    除了網吧老板不願署名,其餘願意作證的人比比皆是。連那些曾經想找江時鳴討好處未果的親戚,也紛紛站出來踩上一腳。他們拿不到的錢,別人也休想拿到。
    衛承將這一切整理給邱老板,讓對方委托律師向對方本人發出一封措辭冷峻的法律函,明確指出若繼續騷擾,將不僅追究其敲詐勒索的責任,還會反向提起民事賠償,追索江時鳴成長過程中實際產生、卻未被支付的撫養費用。
    而那封親筆寫下索要三千萬贍養費的紙條,成了壓垮男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即便別有用心者想從中牟利,在看到如此清晰的證據鏈後,也隻能搖頭退卻。
    男人大約是怕了。
    從那以後,再沒出現過。
    他大約是覺得衛承不過是他兒子背後的小嘍囉都能有這樣的本事,那他兒子的地位比這人高這麽多,還不得真的把他弄進去?
    在他的認知裏,那孩子從小就不似常人。他數次望進那雙顏色淺淡的眼瞳,卻從未從中讀出任何屬於孩子的情緒。
    在衛承也不知道的某個深夜,男人曾捧著他們決裂的新聞報道,笑了整整一宿。
    ——那孩子是個怪物,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至於現在男人仍未找上門,那他大約的確是死了吧。
    衛承的演技瞞過了當時的所有大人,所以你看,命運贈予的一切其實都早有預兆。
    他放下手機時,聽見門外傳來極輕的“哢噠”一聲。接著,大約是認定他還沒醒,帶著一身薄汗的江時鳴腳步未停,徑直走進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漫了過來。衛承在這片姑且算曖昧的背景音裏起身、穿衣、將頭發梳理整齊,又利落地疊好被子。
    他走出臥室,一股複合的香氣便迎麵撲來。
    ——是剛炸出的燒餅的油香,混著濃鬱醇厚的醬鹵肉味。
    是驢肉火燒。
    衛承目光掃過餐桌,那隻色澤金黃、飽滿誘人的火燒正孤零零地躺在袋子裏。
    看來他今天最多隻能分到半口了。
    他們這些嘉賓裏,除了江時鳴,是沒人需要在正式拍攝前先吃一頓的。因為除了江時鳴根本沒人會起早。
    隻是簡單清潔,江時鳴澡洗得很快。
    他擦著頭發走出來,一眼就看見衛承正盯著桌上那個孤零零的驢肉火燒。
    “勸你不要輕舉妄動。”江時鳴把毛巾搭在頸間,走到桌邊,極其自然地將火燒往自己這邊又挪了少許,是一個近乎護食的動作,“我的。”
    衛承幾乎要氣笑。
    “江老師怎麽這麽不懂得分享?”
    江時鳴抬眼看他,淺色的瞳孔裏沒什麽情緒,但衛承就是看出了那股有恃無恐的味道。
    衛承胃口小,要是沒安排早飯的話他們自然會同桌分餐,但今天江時鳴的行程裏有早餐環節,衛承當然是連口水都最好別喝。
    就在衛承準備繼續這場關於火燒歸屬權的談判時——
    “叩叩叩。”
    清晰的敲門聲打斷了室內微妙的氣氛。
    門外傳來節目工作人員小心翼翼的聲音:“衛老師?我們這邊……需要開始拍攝您起床的鏡頭了,您看您是現在回自己房間,還是……?”
    空氣瞬間安靜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