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永遠的防範，總會有疏漏之時。即便江與威名赫赫，親友故交在地仙麵前依舊脆弱不堪。
    若地仙甘願折辱身份，對他步步緊逼，難保不會釀成無盡殺戮。難道他要效仿血公爵，踏遍萬裏疆域，血洗百國？
    “江九荒，生死由你。”
    眾仙之中，有人憤而表態，欲以命明誌。
    然而，江與並未如他們所想般殘忍嗜殺。他僅輕輕抬頭，未置一詞。
    此時，雲九崖踉蹌而來。
    他氣息萎靡，長袍破碎，短短兩個時辰，仿佛老去數十載。滿頭烏發盡白，昔日俊逸容顏布滿皺紋。
    這位人仙，如今重傷瀕死。
    神藥穀內，十二仙皆跪於地，神情悲痛呼喊著“穀主”。雲九崖雖連連咳血，卻仍擺手示意：“今日，江道友為尊，一切隨其意願行事。違逆者，逐出神藥穀。”白袍老者長跪不起，涕淚橫流：“難道我神藥穀今日要氣運消散？”其他地仙亦俯首低眉，心緒忐忑，雲九崖既敗，神藥穀命運似已掌控於江與手中，生死隻在一念間。
    昊天尊者歎息數聲後，向江與躬身致意。雖見人仙落敗，但江與展現出的強大實力令人心生敬畏。此刻，仿佛有星辰隕落，又有一顆新星升起，更顯耀眼。
    身後傳來慌亂叫聲：“父親！”江與淡然回應：“人仙未至隕落之時，雲道友不過重傷，輔以神丹，一年半載便可恢複。”
    美目含淚的雲嵐默默無言，冷豔絕倫的臉龐寫滿複雜情緒。雲九崖心中雖強大無比，卻慘敗至此。
    江與再度開口：“我敬重雲道友氣度，不會損害神藥穀根基。未來神藥穀仍由雲道友主導，與我無幹。至於你府中的珍寶，若我所需，自會取用。”
    眾人臉色稍緩，雲九崖深感慚愧。
    江與環視四周，冷笑道：“莫以為神藥穀吃了虧，日後我煉製丹藥時，必分給你們幾枚。”
    此話一出，眾人喜形於色，心頭陰霾盡去。江九荒雖非苛刻之人，但眾人看向他時，畏懼之中已帶幾分尊敬。
    “神藥穀兩次冒犯於我，即便滅族亦不過分。”江與麵色冷峻，目光如霜，“今後百年，神藥穀需為九荒效力以償，而九荒亦會庇護神藥穀傳承百年。”
    空氣凝滯，無人言語。
    “不願？”江與眉間微蹙。
    雲九崖垂首道：“謹遵天命。”
    江與語氣溫柔幾分：“若勤勉，百年之後，我或可傳你正宗修仙之道。至於能否登臨天仙，全憑自身。”
    提及修仙秘術，雲九崖雙眸生輝，急切抬頭：“此話當真？”
    江與輕嗤：“我江九荒一言九鼎，承諾即如律法。隻要你忠心不二，即便龍象丹配方，甚至更高階的神品丹方，亦可傳授。”
    恩威並施，老謀深算。
    眾人震顫，眼神愈加恭謹。
    隨後，江與轉向一少年，衣衫破舊，神情惶恐，直挺挺跪地，雙手緊握衣角。
    “你叫何名？”
    少年顫聲回道：“千夜，乃祖母所賜。她說，我的一生，黑暗無邊，永無光明。”
    千夜，名字中透著無盡哀涼。
    江與點頭再問：“你曾問我拜師緣由，如今可有答案？”
    千夜困惑，不解為何江與這般人物會選中自己。
    眾人同樣疑惑。
    似察覺眾人疑慮，江與笑答：“我欣賞他的堅韌，諸位信否？”
    堅韌。
    昊天尊者淡然說道：“凡能入武者，無不是心性和毅力的佼佼者，更兼機緣非凡。這般人物，在世俗武界中數不勝數，若論毅力，我在神藥穀裏就能找到不少比他更強的人。”
    雲九崖沉默無言。
    此種說法顯然難以服眾。
    江與嘴角帶笑，未作過多解釋。正如眾人所料，江與並非因千夜的毅力而關注於他，而是被其他因素吸引。
    自千夜映入江與神念，他便時刻留意著這個少年。千夜的出現，讓江與感受到天地正在悄然變化，靈氣仿佛重新蘇醒。
    “小家夥，你該慶幸，我是第一個察覺你秘密的人。”
    許道之之後，便是千夜。
    若非許道之先行發現，令江與有所防備，初次見到千夜時，他恐怕會驚駭至極。他們二人，擁有相同的體質。
    “怪哉，實在怪哉，這般情景，縱是我多年經驗，也難以參透。”
    江與皺眉沉思，心中滿是疑慮。
    在場所有人見江與如此反應，皆怔在原地。好奇的目光在千夜身上流轉，卻看不出絲毫異常。
    唯有雲九崖似有所覺，臉色驟變，宛如見到鬼魅，踉蹌坐倒在地，張口結舌地看著江與。
    “這……這是……”
    江與笑意漸深：“你能察覺其中不同，看來即便天仙在此，亦能洞察一二。千夜尚且年幼，仍在成長之中。知曉便好，無需多言，免得招致殺身之禍。”
    至此，江與語氣轉冷，麵容愈發森然。
    雲九崖躬身道：“晚輩怎敢妄言，但此事太過匪夷所思。我活一世，從未親見或耳聞如此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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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目瞪口呆，不知雲九崖到底在千夜身上發現了何物，竟嚇得魂飛魄散。
    雲九崖察覺到，當他窺探千夜體內的秘密時，江與已萌生殺意。
    那股殺意強烈無比，仿佛為了守護某個重要秘密，江與不惜滅掉整個神藥穀。
    雲九崖所料不錯，江與心中確實掠過殺意，稍縱即逝，被他強壓下去。
    “你們該謝我，遇見的是我，而不是別人。”
    江與平靜的眼神如同幽深的夜空，冰冷而淡漠，不帶一絲波動。
    雲九崖額頭冒汗，沉默不語，方才那一瞥，幾乎讓他所在的神藥穀陷入滅頂之災。
    若這人是其他修士，怕是早已血洗神藥穀，以防這驚天秘密外泄。即便那些隱世的老怪物也難以抵禦這樣的誘惑，一旦消息傳開，百國都會心動。
    “盡管我知道許道之最大的秘密與身世，卻無法掌控他。若逼急了，我未必能在與他的交鋒中占優。但千夜尚處幼年，靈智初開，此時最易駕馭，罷了，隨緣而行。”
    江與暗自盤算。
    他眸中光芒閃爍，平靜地說：“千夜，現在不入我門牆，更待何時？拜在我的門下，未來的大道由你自己選擇。”
    雲九崖急忙插話：“江道友稍等，拜師之事不可草率，我神藥穀稍後會舉辦儀式，屆時千夜再三拜九叩、敬茶拜師也不遲。”
    雲九崖借此賣了個順水人情。
    江與輕輕點頭，接受了這一提議。
    拉著千夜的手，兩人漸行漸遠。
    隻留下雲九崖與眾修士佇立原地，昊天尊者滿腹疑惑，低聲詢問：“穀主，您在那孩子身上究竟看到了什麽？”
    眾人屏息聆聽，卻百思不得其解。
    雲九崖聞言臉色大變，仿佛觸碰到了禁忌一般，厲聲喝止：“住口！此事莫要再提，難道你想讓我們神藥穀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見他如此慎重，眾人眉頭緊鎖。
    雲九崖冷冷說道：“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當我察覺千夜體內秘密時，江九荒都曾動過殺意。雖隻是瞬間，但你們沒感覺到，我卻看得分明。今日換了旁人，神藥穀可能已因我這一眼而血流成河。”
    雲蘭氣質卓絕，靜靜佇立，輕聲詢問：“難道千夜真是謫仙轉世？”
    雲九崖感歎道：“雖非謫仙，卻也相差無幾。是我眼拙，未能察覺這般機緣。否則，我早登天仙之境，也能護佑神藥穀五百年繁榮。”
    他還有話未出口，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他隱約感到，此地被一股深不可測的精神意念籠罩。
    千夜，既非人族，亦非異類。
    他是……
    雲九崖仰望蒼穹，目光閃爍。
    ……
    神丹殿內，眾人肅立。雲九崖與神藥穀十二地仙分列堂下，氣氛莊嚴，仿若群仙齊聚。
    江與威嚴沉穩，端坐高座，身形筆挺如劍，宛如絕世神器。千夜身著黑衣，默默侍立一側。
    “入我門牆，你的命運由我掌控，你可願意？”
    江與淡然問道。
    千夜稚嫩的小臉滿是激動，連連點頭，自見到江與那超凡脫俗的力量後，便深深向往，幾乎迷失其中。
    世間之人，誰不想主宰天地，擁有橫掃一切的力量？
    “大道不可輕授，輕授則非真道。入我門下，先掃地三年，再端茶三年，隨後奉師三年，九年之後才傳你修行。”
    江與繼續說道。
    欲得大道，豈能不經千難萬險？
    太古時期，曾有人族強者挑選十萬弟子，置於結界中互相爭鬥，唯有最後存活者，方能獲此大道。
    即便拜師入門，也未必能學到核心秘法，直至壽終之時，才將壓箱底的絕技傳授給弟子。更有甚者，寧可帶著畢生所學入土，也不願傳授他人。
    江與對千夜的要求已屬寬容。
    “千夜願意。”
    千夜雙手捧著巨碗，神色莊重，跪地叩首，規規矩矩地將茶遞上。
    “師父，喝茶。”
    千夜仰頭看向江與，眼中滿是好奇。
    他年紀尚小，不解為何江與會挑中自己，隻覺得天上掉下個大餡餅，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江與接過茶水一飲而盡。
    雲九崖率眾仙前來祝賀：“恭喜江道友喜獲佳徒，我等敬賀。”
    江與哈哈大笑：“好，喝一杯！”
    兩人暢飲神藥穀精心釀製的百年美酒，香氣四溢，宛如仙露，讓人沉醉其中。
    “雲道友無需在意得失，這種天賜良機，非你所能掌控。”
    江與似已洞悉雲九崖心中所思，淡然一笑。
    雲九崖歎息，不再多言。
    “千夜日後需每日服丹，先洗滌身體，淨化魂魄，待脫胎換骨後，再求大道。除了靈丹，不可沾染凡塵，切記這條規矩。”
    江與將千夜拉到身前，如撒豆般往他手中塞入百顆靈丹。此番舉動，讓神藥穀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喉結滾動，驚詫不已。
    日日服用丹藥。
    這般奢華的待遇，即便天人也難以企及，哪怕腰纏萬貫，也難以如此揮霍。
    “或許你和許道之，是世上僅存的兩大機緣了吧？”
    江與開懷大笑。
    看著身邊的千夜，連雲嵐都羨慕不已，作為神藥穀穀主的女兒，她的日常待遇竟不及千夜的一半，每日以丹果為食。
    “徒兒，為師有一份見麵禮，隨你所需，皆可滿足。”
    江與輕撫千夜的發絲，笑意盈盈。
    雲九崖，十二地仙，眾人皆仰首，恨不得取而代之，享受這份機緣。然而千夜卻抬起頭，緩緩說道：
    “我想賺些錢，給奶奶買座漂亮的房子。”
    江與愣住，雲嵐愣住，連雲九崖在內的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就這一個願望？”
    江與哭笑不得。
    千夜低聲道歉：“對不起，我可能……”
    江與大笑：“小家夥，你知道嗎？我一句話的價值，在這世間何等重要。好吧，選一座你喜歡的，天底下最豪華的別墅或莊園，隨你挑。”
    雲九崖無奈搖頭，這孩子終究還是太稚嫩，提出的不過是些尋常要求。
    千夜心潮澎湃，從小被奶奶收養後，他們一直居無定所，蝸居在破舊的出租屋。若非奶奶病重，這樣的日子或許會延續到他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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