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雪霽,當行正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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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寧壽宮,賈玌那一身朱紅的蟒袍在雪色中格外醒目。他站在白玉階前,緩緩伸出右手,一片雪花輕盈地落在他掌心。
    說來也怪,就在他接住那片雪花的刹那,漫天飛舞的雪絮竟漸漸稀疏起來。
    不過片刻功夫,原本紛紛揚揚的雪花,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停了。
    "都說瑞雪兆豐年,如今元宵都過了還下雪......"賈玌仰頭望天,喃喃自語,"可又有誰知道,這瑞雪之下...究竟有多少的百姓......"
    他眉頭微蹙,想起遼東那些在春寒中掙紮求生的邊民,又想起江南災患後尚未完全恢複元氣的災民。
    這場春雪,不知又要壓垮多少間茅屋,凍死多少牲畜!
    "幸好......停了。"賈玌輕歎一聲,眼中的憂色漸漸斂去。
    他抖了抖蟒袍上並不存在的雪粒,整個人氣勢陡然一變,邁出腳步。
    寒風掠過宮牆,卷起他那流落在白玉階下的自語:
    "雪霽天晴,正是用兵之時......東征當速決,以安——天下!"
    青石板上殘留的雪泥,被他的步伐踏出一個個清晰的腳印。
    那些腳印連成一線,宮牆外的侍衛們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目送著那道身影漸行漸遠。
    雪地上,那一串腳印筆直地延伸向遠方,那個方向是——
    養心殿!
    ......
    "國公爺!"夏守忠躬身行禮,"陛下和太子殿下正在裏頭批折子呢。您這是......"
    賈玌微微頷首:"勞煩夏公公通傳一聲。"
    "哎喲,您這話折煞老奴了!"夏守忠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陛下早有吩咐,國公爺來了直接進去就是,不必通傳。"
    說著側身引路,卻在賈玌邁步時壓低聲音道:"不過......方才寧壽宮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太上皇又給寧國府那邊下旨了?"
    賈玌腳步一頓,瞥了夏守忠一眼:"夏公公消息倒是靈通。"
    夏守忠連忙擺手:"國公爺明鑒,是吳新貴那老東西特意來遞的話,說是......說是太上皇改了三次旨意,最後定了二十廷杖。"
    賈玌嘴角微抽,不再多言,大步走向殿門。
    養心殿外,夏守忠正攏著袖子站在廊下。遠遠望見那道朱紅蟒袍的身影,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前去。
    "遼國公可算來了!"夏守忠躬身行禮,臉上堆滿笑容,"咱家在此恭候多時了。"
    賈玌腳步微頓,回禮,而後眉梢一挑:"哦?夏公公怎知本公會來此處?"
    “哈哈哈...”夏守忠笑得眼角堆起皺紋:"咱家哪有這等眼力見兒?是陛下吩咐的了,說國公爺必定會來養心殿,命咱家在此候著。"
    說罷,夏守忠意猶未盡,再次補充:
    "陛下還說,若是雪停了,國公爺來得會更快些。"
    賈玌聞言,唇角不自覺揚起一絲會心的弧度。
    ,有一個相知相識相信的皇帝真好。
    ——君臣相得,莫過於此。
    ——遇此明主,何其幸也。
    "陛下聖明。"賈玌低聲恭維,眼中帶著些許複雜神色,隨即恢複如常,"煩請公公帶路。"
    夏守忠側身引路:"國公爺請。陛下說了,您來了直接進去便是,不必通傳。"
    賈玌整了整蟒袍袖口,邁步向前。
    殿門前的侍衛無聲地讓開一條路,幾個新選入宮的年輕侍衛從未見過這位國公爺。眼角餘光卻忍不住偷偷打量!
    可隻看了一眼便慌忙低頭,皆是心頭一震——
    如此氣勢......這般人物,便是他們見過多少文武大臣,也未曾見過!
    ......
    殿內,一陣腳步聲傳來...
    慶帝朱筆未停,卻似有所覺般抬起頭來,太子正欲開口詢問......
    "你終於來了。"慶帝擱下朱筆,眼角已浮現笑意。
    太子聞聲望去,見殿門外那道挺拔身影,眼中頓時迸出喜色。
    他急忙放下手中筆墨,竟是起身相迎——這位遼國公奉天殿上的性命之恩,他至今難忘。
    那日奉天殿上刀光劍影間,護在他身前的英姿,至今仍曆曆在目!
    性命之恩,豈能相忘!
    賈玌見狀,當即在門檻處停下腳步,躬身抱拳行禮:
    "臣賈玌,參見陛下,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慶帝微微頷首,目光卻落在賈玌肩頭未化的雪粒上,"這春雪來得急,去得也快啊。"
    太子已端正回了一禮,動作一絲不苟,很是尊重:
    "國公不必多禮。"
    說罷,太子竟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不等賈玌回答慶帝的話,一把執起賈玌的手腕,眼中熱切之情溢於言表:
    "既是遼國公前來,還不快快入座!"
    賈玌手腕被太子握住,一時怔然。下意識順著他的牽引向前邁了半步。
    禦座之上,慶帝目光微沉,看著太子這副殷勤的模樣,心中不知為何......有一些吃味。
    "太子......今日倒是殷勤!?"
    這一句話脫口而出,語氣中竟讓人聽出一絲陰陽怪氣的味道。
    太子聞言身形一滯,握著賈玌的手腕不自覺地鬆了幾分力道。
    "父皇..."太子訕訕地收回手,端正行禮,"兒臣失儀了。隻是想起去歲時,若非國公挺身相救,兒臣早已命喪虎口......這半年來因政務繁忙,一直未得機會登門致謝......"
    太子說著,目光已不由自主轉向賈玌,眼中泛起真摯的感激之色:"今日得見國公,一時情難自禁......"
    慶帝見太子如此情態,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隨即抬手輕輕一揮:"罷了。"
    聲音裏已沒了方才的酸意,反倒帶著幾分寬容。
    "天戈且坐下說話。"慶帝指了指下首的紫檀圈椅,那椅麵上早已鋪好嶄新的錦緞坐褥,"太子也是一片赤誠之心,朕豈會不知?"
    賈玌聞言,這才恭謹地行至椅前,卻未立即落座,而是先向慶帝深施一禮:
    "謝陛下賜座。"又轉向太子微微頷首:"殿下厚愛,臣愧不敢當。"
    太子見狀,眼中喜色更甚,正要再說什麽,慶帝已先開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