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是心動……不對,是心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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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幹的就是醫生!”
    “……尤其要感謝這位苟醫生!真的!太謝謝你了小苟醫生!”
    一個穿著得體、看起來家境不錯的中年婦女,緊緊握著苟尚峰的手,臉上是真摯的感激。她旁邊站著的是她康複出院的丈夫王先生,還有一臉笑意的兒子。
    他們剛剛給神經外科送來了一麵碩大的錦旗,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醫術精湛,醫德高尚”,標準的八股文讚美。
    錦旗是送給科室和苟尚峰的帶教老師沈主任的,但王太太堅持也要當麵感謝一下苟尚峰。
    “要不是小苟醫生那天晚上值班,及時發現了我們家老王瞳孔有點不對稱,趕緊聯係李主任加做了個急診磁共振,發現了那個小的腦幹出血點,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王太太現在說起來還有點後怕,“沈主任醫術高明,您這學生也帶得好啊!”
    沈主任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心裏對這個意外發現出血點的規培生也多了幾分微不足道的印象。
    苟尚峰被這突如其來的、指名道姓的感謝搞得有點懵。
    他記得那天晚上,他隻是按照常規,在做神經係統查體時,多看了一眼瞳孔,好像是有點不對勁,就順口跟上級醫生匯報了一下,沒想到……
    “應該的,應該的,這都是我們分內的工作。” 苟尚峰也掛上職業假笑,心裏卻有點小小的波瀾。
    被病人真心實意地感謝,這種感覺好像還不錯?雖然這錦旗跟他一毛錢關係沒有,獎金也不會多一分,夜班也不會少一個……
    “來來來,沈主任,小苟醫生,咱們一起合個影!” 王先生的兒子拿出手機,熱情地招呼著。
    沈主任自然是欣然配合。
    苟尚峰愣了一下,也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甚至還偷偷用手捋了捋自己那萬年不變的雞窩頭,擠出一個自認為最帥氣但實際上因為黑眼圈而顯得有點滑稽)的笑容。
    “哢嚓”
    照片定格。
    畫麵裏,沈主任和藹可親,病人家屬笑容滿麵,隻有夾在中間的苟尚峰,笑容略顯僵硬,眼神裏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開心?
    送走了千恩萬謝的病人家屬,那麵鮮紅的錦旗被掛在了科室最顯眼的位置。
    苟尚峰靠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剛才握手時病人手心的溫度,心裏那點小小的、虛無縹緲的成就感,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蕩起一圈漣漪,然後迅速消失無蹤。
    短暫得如同幻覺。
    這虛無縹緲的成就感,就像他現在這該死的、不受控製的人生一樣,抓不住,留不下。
    他花了整整幾個的來回穿梭,才有點搞清楚了自己身上這個位麵bug的規律:
    簡單到令人絕望——
    隻要他在這個文明的現代世界睡著,下一秒醒來就有可能出現在那個連廁紙都沒有的、野蠻生長的大唐貞觀年間;
    而隻要他在那個讓他水土不服、精神備受摧殘的鬼地方扛不住睡過去,靈魂又有可能被彈射回這個他熟悉的、痛恨的、卻至少有外賣和空調的現代社會。
    無縫切換,隨機投放,不接受差評,無法申請售後。
    睡眠,成了他穿越時空的唯一鑰匙,偏偏這把鑰匙還不受他控製,在他最不想用的時候強製啟動,在他可能需要的時候卻又死活不來。
    他在現代醫院裏最大的敵人——疲憊和困意,如今成了他跨越千年時光的筋鬥雲,隻不過這雲,十次有九次是把他往火坑裏送。
    時間在兩個世界獨立運行,互不幹擾,但每次醒來,時空的驟變都像是一次強製格式化,讓他的大腦和心靈反複經受著冰火兩重天的考驗。
    這不,就在他發誓再也不當醫生的那個大唐時間線的晚上或者說,現代時間線的幾天前?他已經徹底混亂了)。
    ……那晚他剛罵罵咧咧、悲憤交加地在大唐睡著,結果眼一閉一睜,回到了現代宿舍。
    本以為可以暫時逃離苦海,結果麵對的還是排班表上那密密麻麻的夜班和永遠還不完的信用卡賬單。
    然後,在現代又累成狗,睡著了,再次醒來……
    就又回到了那個讓他 ptsd 快要發作的大唐破茅屋。
    緊接著,還沒等他為自己這反複橫跳的悲慘命運掬一把辛酸淚,那要命的、催魂般的敲門聲就響起來了。
    “砰砰砰!”
    “孫郎中!孫郎中在家嗎?!快開門啊!救命啊!!”
    “我爹……我爹他快不行了!!”
    ……
    苟尚峰煩躁地扒拉著頭發,幾乎是夢遊般地被人群簇擁著、推搡著,來到了現場——
    一間比孫郎中家好不了多少的土坯房裏。
    屋子裏擠滿了人,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汗味、泥土味,還有瀕死者身上特有的、微弱的酮味。
    人群中央,一個身材壯實的漢子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臉上是嚇人的青紫色,嘴唇緊閉,胸口幾乎看不到起伏。
    一個老婦人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幾個村民圍在旁邊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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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郎中已經跪在病人旁邊,伸出枯瘦的手指搭在病人頸側的動脈,又翻了翻病人的眼皮,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怎麽樣了孫郎中?俺爹還有救嗎?” 少年紅著眼睛,聲音嘶啞地問道。
    孫郎中搖了搖頭,歎息道:“脈象微弱如絲,幾不可聞,天庭晦暗,印堂發青,此乃‘厥症’,怕是痰迷心竅,氣機阻滯,凶險!凶險呐!”
    “那怎麽辦啊?” 婦人哭得更凶了。
    孫郎中從藥箱裏顫巍巍地摸出一根寸許長的銀針。
    “老朽先試著給他針刺人中、百會,看能不能開竅醒神……”
    開竅醒神?
    苟尚峰看著那幾乎沒有呼吸、明顯處於心搏驟停邊緣狀態的病人,聽著孫郎中這套理論,內心簡直有一萬頭羊駝在咆哮!
    大哥!這都什麽時候了?!這是典型的心源性猝死症狀啊!你還在這兒討論“痰迷心竅”?!還想靠紮兩針救命?!
    雖然他隻是個神經外科的規培,雖然他對心內科的急救流程也忘得差不多了畢竟考完執醫和acs後就很少係統複習了),雖然他現在兩手空空啥設備都沒有……
    但至少!他知道現在最應該做的不是紮針!
    而是cpr啊!
    “住手!” 苟尚峰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吼了出來,也顧不上什麽尊老愛幼了,一把撥開正準備下針的孫郎中。
    “後生?” 孫郎中被他推得一個趔趄,一臉錯愕。
    村民們也都愣住了,齊刷刷地看向他。
    苟尚峰此刻是騎虎難下。
    他看著地上那個生命體征正在快速消失的病人,又看了看周圍一張張茫然、期待、恐懼的臉,還有孫郎中那帶著不解和一絲不悅的目光。
    他腦子裏亂成一鍋粥。
    cpr?在這裏做cpr?先不說他一個人能不能堅持,光是按壓胸骨、人工呼吸……這些在現代司空見慣的操作,放在大唐,會不會被當成是瘋子?
    會不會被認為是褻瀆屍體雖然人還沒死透)?
    萬一救不活,他會不會被憤怒的家屬打死?
    可是如果不做點什麽,這個人必死無疑!
    他剛剛才在現代享受了被病人感謝的、那麽一點點的虛榮和滿足感,難道轉眼間就要在這個落後的時代,眼睜睜地看著一條生命因為他知道但不敢去做的急救措施而逝去嗎?<……” 苟尚峰狠狠地咬了咬牙,仿佛要把昨天發的那些誓言連同自己的膽怯一起嚼碎咽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一點。
    “都別圍著!讓空氣流通!”
    他用盡可能大的聲音喊道,開始指揮現場,“把他平放好!頭偏向一側!”
    雖然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後生要做什麽,但生死關頭,村民們還是下意識地聽從了他的指揮,七手八腳地把病人放平,清理了周圍的空間。
    苟尚峰跪在病人身邊,伸手快速摸了一下病人的頸動脈搏動——幾乎感覺不到!又試探了一下鼻息——沒有氣流!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
    沒有除顫儀,沒有腎上腺素,沒有氣管插管,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那套最原始的徒手心肺複蘇術!
    幹不幹?!
    幹!
    ……
    哦不,不幹他就白當了這幾年的醫學生和規培狗了!
    他定了定神,回憶著教科書上的標準姿勢,找到胸骨的位置,雙手交疊,準備開始胸外按壓。
    就在這時,他看到旁邊孫郎中和村民們那震驚、疑惑、甚至帶著驚恐的眼神。
    他知道,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一定是驚世駭俗的。
    但他顧不了那麽多了!
    他咬緊牙關,對著地上的病人,也對著自己那該死的、反複橫跳的命運,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了那句——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他手臂垂直,利用上半身的重力,朝著病人胸骨正中,開始了按壓。
    一下,兩下,三下……
    力道或許不夠完美,但他按得決絕而用力。
    整個房間裏,隻剩下他沉重的喘息聲,以及胸骨按壓時發出的、沉悶而有節奏的聲響。
    所有人都被他這怪異的歌聲和粗暴的動作驚呆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苟尚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活這個人。
    他隻知道,此刻,他是一個醫生。
    一個被困在大唐的、被迫營業的、但該死的,仍然是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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