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監事王德將太醫署發生的一切，原封不動地稟報給了李世民。
    這位開創了貞觀盛世的千古一帝，在聽完王德的敘述後，罕見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看著手中的奏報，又看了看殿外那廣闊的天空，無人能猜透他心中的想法。
    次日早朝，此事果然被擺上了台麵。
    以劉太醫為首的一眾醫官，聯名上奏，痛陳苟尚峰“妖術惑眾，有傷天和”，視人命為兒戲，請求聖上嚴懲此等狂悖之徒。
    朝堂之上，亦是議論紛紛。
    不少大臣出言附和，認為此舉太過駭人聽聞，有違聖人教誨，一旦開了這個先河，恐天下大亂。
    虢國公府的黨羽更是趁機煽風點火，將苟尚峰描繪成一個沽名釣譽、不擇手段的江湖騙子。
    然而，以房玄齡長子房遺直和周瑾為代表的一派，卻力挺苟尚峰。
    他們親眼見證過苟尚峰的醫術，堅信他絕非狂妄之輩。
    “聖上。”房遺直出列，聲音懇切，“家父之症，舉朝皆知。若非苟大夫以奇術相救，怕早已……神醫之法雖看似驚世駭俗，卻有實效。如今他願以人頭作保，推行新法，此乃為國為民之大勇，懇請聖上明鑒！”
    大殿之上，兩派爭執不下。
    最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高坐龍椅之上的李世民身上。
    “夠了。”李世民沉聲喝道，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殿下群臣：“朕自登基以來，便求賢若渴，不拘一格。醫者之道，在於救死扶傷，而非固步自封。那苟尚峰既有此膽識，朕，為何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他頓了頓，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朕旨意，準苟尚峰所奏。三日之後，於京兆府大牢之內，擇一死囚，由苟尚峰當眾施以‘剖腹查腸’之術。朕與諸位愛卿，將親往觀之，成敗與否，屆時自有分曉。”
    聖旨一下，滿朝皆驚。誰也沒想到，聖上竟然真的會同意如此瘋狂的提議，這不僅是對苟尚峰的考驗，更是對傳統觀念的一次挑戰。
    消息傳出，苟尚峰的名字，連同他的驚天之語，成了街頭巷尾、酒樓茶肆裏最熱門的話題。
    有人說他是能起死回生的在世華佗，有人罵他是顛覆人倫的絕世瘋子。
    而此刻，作為風暴中心的苟尚峰，卻異常平靜。
    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開始為這場他在大唐的第一台外科手術做著最後的準備。
    這場手術最大的難點，並非縫合、止血這些他早已爛熟於心的外科技術，而是兩樣東西——麻醉與消毒。
    沒有可靠的麻醉，病人會在劇痛中死去。
    沒有嚴格的消毒，病人即便手術成功，也會死於術後的感染。
    “麻沸散……”苟尚峰的腦海裏浮現出這個名字。
    他雖然不知道華佗麻沸散的具體配方，但他憑借著藥理學知識和玉簡中記載的各種草藥藥性，開始嚐試配置一種全新的、更強效的麻醉劑。
    他以洋金花為主藥，取其鎮痛致幻之效；輔以川芎、白芷等活血行氣之品，以助藥力通達，再加入幾種具有鎮靜安神作用的藥材……
    然後，派人去城中最好的酒坊，用他提供的特殊方法，反複蒸餾，提煉出了一批度數極高、清冽刺鼻的烈酒。
    “您這是……？”下人看著那幾乎能點燃的烈酒，一臉不解。
    “此乃祛腐生新之水。”苟尚峰解釋道，“凡手術所用之一切器械、布巾，乃至我與助手之雙手，皆需用此水反複擦拭，方能殺滅那些肉眼不可見的穢物，保證傷口不為邪毒所侵。”
    他又拿出幾張自己親手繪製的圖紙，交給周瑾，托他派人去城中最好的鐵匠鋪，用百煉精鋼，打造一批形態各異的手術器械——柳葉刀、止血鉗、縫合針、組織剪……
    雖然工藝粗糙，但已初具現代外科器械的雛形。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京兆府大牢，一處臨時搭建起來的觀刑台上，氣氛肅殺。
    李世民親臨現場，他身後，站著一眾朝中重臣。
    台下，則是太醫署眾人，以及被特許前來觀摩的長安城各大藥鋪的名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場地中央那個用木板搭起的簡易手術台上。
    一個被五花大綁、目光絕望的死囚，已經被抬了上去。
    苟尚峰身穿一套他自己設計的、用白布縫製的緊身手術服，頭戴白帽，口覆白巾，隻露出一雙冷靜而銳利的眼睛。
    他先是用烈酒仔仔細細地清洗了自己的雙手，又讓助手用烈酒擦拭了所有的手術器械。
    這套聞所未聞的“儀式”，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嘖嘖稱奇。
    一切準備就緒。
    苟尚峰端起一碗早已準備好的、散發著奇異藥香的深褐色湯藥，走到那死囚麵前，平靜地說道：“此乃麻沸湯，飲下之後，你便會沉沉睡去，不會有絲毫痛楚。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那死囚惡狠狠瞪著他，最終一閉眼，將那碗湯藥一飲而盡。
    片刻之後，死囚的呼吸漸漸平穩，眼神也開始渙散，最終頭一歪，徹底失去了知覺。
    苟尚峰上前，用針刺其皮肉，死囚毫無反應。
    “麻醉成功。”
    他轉過身，拿起一把在烈酒中浸泡過的柳葉刀，麵對著所有人，朗聲說道：“諸位，請看好了。今日，我便讓爾等親眼見證，何為真正的起死回生之術！”
    話音落下，手起刀落，一道精準的切口，劃開了死囚的腹部，鮮血瞬間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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